房间里,沈清畏畏缩缩的站着,父亲沈学良坐在他面前的一把藤椅上。沈学良怒容满面,手里攥着一片纸页,那是沈清这学期的中考成绩单。
父亲把手里的成绩单举到沈清面前,使劲摇晃,发出刺耳的响声。
“你跟我说,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父亲的语音听上去象是野兽的低吼,等着要把沈清撕成碎片、生吞活剥。
父亲又对沈清发火了。这样的场景,沈清虽不是第一次经历,还是不能适应这种气氛所带来的恐惧,他感觉到一种透肌渗骨的寒意,腿脚直打哆嗦。他怂肩缩脖,时刻提心吊胆着,父亲的耳刮子可能随时落在他脸上,届时他的脸上少不了就有一种火辣辣的疼痛。
成绩单上的分数确实不堪入目,数学13分,英语20分,就语文稍好一点70分,虽然语文成绩最低的也有60分。班级排名45个名次中的倒数第10名。
也别怪父亲生气,这样的成绩,地底下的祖宗都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其实,沈清高高兴兴升入初中一年级那天,就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因为,接受一年级新班的老师就是父亲沈学良。自从小学一年级,跟父亲以老师和学生的身份噩梦般相处一年后,相隔六、七年,父子俩再次“命运相遇”,沈清又来到父亲班上,成了父亲的学生。
对沈清来说,仿佛越是害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一晃一年级过去了,二年级过去了,现在沈清已经到了初中三年级,他也长成了一个十五岁的小少年。而父亲对沈清的严格要求丝毫未减。
沈学良要把沈清培养成“国家栋梁”的期望依然是那么强烈。他嘴里最顺口而出的一个词就是“上大学”。他自己没上过大学,说起大学,就跟流浪汉说起皇宫似的。
沈学良一直对儿子教诲说,象他们这样最底层的贫穷家庭,除了上大学,没有第二条出路。所以儿子必须比别人加倍努力,成为最优秀的人。
可恨沈清一点都不争气。小学阶段的成绩还马马虎虎过得去,到了初中以后,突然间一坠万丈,成绩差到简直难以启齿。
这个期中考试,儿子居然一举拿下全班倒数第十名,沈学良气得差点把脚趾上的血都吐出来。这不止事关儿子个人命运,还直接影响到老子的面子。老子是班主任,儿子考成这样。说他这个老师是当得好呢,还是有问题呢?
他不相信儿子如此不可救药,更不相信在教育战线有过那样优良成就的他自己,居然对亲生儿子技穷计短。
说儿子是个白痴,是个蠢蛋吗?调皮捣蛋能生出那么多花样,怎么看都不象啊。是自己这个老师的问题吗?曾经也教出那么多优秀学生,有不少后来还进入了名牌大学。为什么偏偏自己的儿子就教不出来呢?
所以今天他下决心要把这个事情搞搞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你说话啊,哑巴了?”沈学良提高了一度音量,充满威胁气势的逼问。
沈清始终低头,不言不语,不是他故意对抗父亲,不肯回答。是这个问题实在太过复杂,不是一两句话能够概括得清楚。换句话就是,说来话长。
沈清自己也反思过,心知自己最大的问题,是上课不用心。根本就用心不起来,老是思想开小差,控制都控制不了。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注意力越来越差。
上课在想什么呢?其实也没离教室太远,就是想着班里那几个漂亮女生。
那几个漂亮女生真的太邪恶了,老是不动声色的勾起他的注意。她们的衣服,她们的头发,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脑海里长久驻留,不肯散去。他迷恋于她们的身影,沉醉于她们的声音。
这一切远比课堂上的唐诗宋词、三角函数有着巨大的诱惑力。当思想沉迷于这样一种活动中时,他的想象力也爆发出超乎寻常的能力。他不断产生出一些奇异幻想,跟这些女孩子手牵着手,奔走在一片虚构假想的绿色草原;漂游在梦幻般祥云袅袅的碧空蓝天……。
老师讲课的声音虽然还在耳边飘过,思绪却象风筝似的天马行空,飞向九天云外。
这样的时刻,是那样的美好。当他的灵魂出窍,跟着想象里女孩子飞走的时候,他就完全忘乎所以,不记得了自己的“原形”还坐在教室里。他陶醉在那种幸福得发抖的场景之中,再也不愿意回到现实里来。他愿意坐在那里、躺在那里,甚至老死在那里。
有时候,他会被注意到他的讲课老师叫醒。老师就用十分亲切的语调说:“我们的这位沈同学,好象昨晚上没睡醒,现在还在梦游当中。请问沈同学,我刚才讲到哪儿了?”
这个时候,沈清会暂时灵魂归位,回到教室里面来,回答老师的提问。当然,他肯定是答非所问的,老师问他“南京”的事,他答的可能是“东京”。于是大家就哄笑一阵,好比他讲了一个笑话似的。
老师叫他坐下后,过三分钟,只要过三分钟,他又会接着灵魂出窍,重新飞出教室,远游到天涯海角去了。
说实在的,一堂课这样下来,他真没听进老师讲的一个字。
知识这东西是连贯性的,循序渐进的,尤其象数学这一类的科目。一旦前面的课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