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还是没能拗过张女官,她唤了个老嬷嬷在暗地里随我一路去画院,若是遇见些迫不得已的事,也还可助我逃脱险境。随即拜别过张女官后,我随了那女侍出了掖庭的门。在雪还未消融的时候,我叩别了一年实际上算是无拘无束的日子,离开掖庭后便又是另一番天地。
“薛姑娘可唤我孟相止,日后我会同你一道在画院奉事。”刚过掖庭的廊道,那女侍忽而停住脚步,向我说道。已然不见那时在面见张女官时的咄咄逼人,先前是索要了钗饰才肯透露消息的,现所见却像是换了副皮囊,从她的谈吐与举止仪态上得见应是位有才气的女子。
“日后还需孟姑娘照拂,在此先谢过美意。”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她的两套话,只是迎着她面对着还礼数,像极了我从前在桑家那般应付别府姑娘的语态,一字一句都是想好了才开口的,怕让人觉着有失体统。我同张女官便没诸如此类的忌讳,她向来不管这些繁文缛节的东西,只要没犯不敬的大忌,都不会同我多计较。
“姑娘客气。”她从宽大的袖袍里取出一物,是用帕子裹起来的。信手轻掀开那遮住的一角,露出一隅形来,竟是张女官先前揣给她的钗饰。“东西还是由薛姑娘留着罢,日后也还能做个想念。”转眼间她便靠得我愈近了些,踮起手将那钗子缓缓扎进我的发髻上。我下意识伸手去摸,从前没好生打量过,却是未见其构造几分小巧。
“从前姑娘都是遮着面的,如今红疹好了,也别是一番秋水伊人的滋味。”她望着我生了红润气的脸颊,便是多添了分笑意,惹得我羞愧难耐。
听她一席话当时从前那薛氏并未露出过真颜,那应秋水也该是未见过容貌的,如此我也便多了份把握去扮那薛氏。我总觉着她还有些事是掖着藏着的,不肯说得明白些,只好亲自开口去探,“日后孟姑娘若有事相求,我定当尽力相助。”
“说道此处我确有一件事要求薛姑娘,这事换做旁人也不一定能办到。”她顺着我的话接过去,给我好处软语相待确实是有条件的。“愿闻其详。”我拿人手软也不好意思再多作推辞,笑意逢迎备足了礼数。
“薛姑娘与应先生的交情匪浅,你的话他必能听进去些。既是在宫中为主子作画,便要循规蹈矩一些,少些独辟蹊径的路子,这也是院首大人的意思,要姑娘好生规劝两句。”她不像先前那般同我互相奉承,句句都说得刻板规矩了些,这怕也是我在画院里首要做的事,也是不得不做的事。
可我并非真正的薛氏。
我尚未想到应付面见应秋水的法子,便又多添了一项要规劝他的重担于身。不论如何也得先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应秋水那关给过了,怎么想法子先蒙骗他,让他觉着自己便是薛氏。日后的事则是想一折算一折,慢慢磨总会磨出活路的。我沉思一会儿便点了点头,将这事搪塞过去,孟相止也才心甘情愿引我继续走。知晓我暂时无忧,便悄悄丢下那方张女官走前给我的信物帕子,也叫嬷嬷好回去通传。
今后的日子便是要在画院了,更需万事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