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不久,傅祗赶到。
那个男人,一直在宋胭背后的男人,一身黑衣满脸沧桑,抱着宋胭泣不成声。
男儿鲜少落泪,傅祗那天怕是将余生的眼泪,都献给了宋胭。
那几天乔澜一直浑浑噩噩,她站在宋胭的灵堂前,看吊唁的人来来往往,看他们或喜或悲,看网上的恶评持续发酵,看那些杀人凶手好不自知依旧生吃人/血馒头。
他们不会知道,宋胭的遗书里把自己所有的资产捐给了患有抑/郁症的人们,不会知道宋胭在无数个深夜里是如何压抑地哭泣,他们不会知道。
乔澜曾经也不知道。
她终于明白,自己错失了一个好姑娘鲜活的一生,并且站在推她入深渊的人群中,冷眼旁观。
所以她懂得了,懂得自己这一生,有未尽的遗憾。
她点头,眼神已然呆滞,“我有。”
算命先生垂垂老矣,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听了乔澜这话却突然精神起来。
“我一直在等你。”
“你所遗憾之人,曾经找过我。她想为长兄改命,只因我在她幼时曾给予了她希望。改命乃逆天之事,我的命数也将近了,此事做不得了。”
“我如实告诉她,至于她怎么想——”
“她死了!”
乔澜突然出声。
话音落下时,有温热的东西从眼里流出。
“……死于自/杀。算命本是逆天而行,而老先生你算是其中的佼佼者,我不信,你没有料到宋胭的结局。”
老先生撇过头去,“我的确料到了。”
乔澜刹那间恢复了商场上谈判时的精明之态:“胭胭是个好姑娘,她对世界永远抱有热爱和期望。她……她应该是想活下去的。”
算命先生叹了口气:“我对她讲,改命我做不得了。可她和那命硬之人乃至亲,命格,似乎是可以转换的。”
“转换的代价,就是其中一个去死对吗?!”
乔澜猩红着眼,跌坐在地上,满脸惶恐。
怪不得,怪不得宋胭在遗书中说“只盼我死后,宋时能改命”。
“她选择了这种方式,也是上天注定。老天的旨意,你我置喙不得。”
算命先生转过头来,说:“可你的遗憾,我或许能够帮一把。”
“……我的遗憾?”
乔澜抬手捂着眼,止住眼泪。
“我希望宋胭活过来。”
算命先生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疯狂:“可以!现在一切都为时不晚!”
乔澜攥紧衣袖,“什么意思?”
算命先生摸摸胡子:“你所遗憾之人,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命数也定在了二十出头的年纪。虽后半生艰难,可她前半生命格极好,而且,她这一死,这命啊,算是换成了。”
“那命硬之人会顶着至亲拿鲜血换来的好运,好好活下去,百岁无忧,余生安康。”
“换命是逆天之举,那命格是属于宋胭的,就算暂时安在了宋时头上,也不过是半辈子的事儿。”
乔澜瞪大眼睛:“你是说,宋胭还能活过来?还能拿回属于她的命格?”
算命先生摇摇头。
乔澜只得苦笑,心里酸涩蔓延,细细数来,它们都叫“愧疚”。
算命先生接着说:“不仅如此,因为她这一辈子有大功德,所以本应终止在二十多岁的命数,还可延长。”
如此诱惑人的好事儿,也需要相应的条件来换。
“我要怎么做?”
算命先生笑的意味不明:“乔小姐,除了这件事,你应该没有什么遗憾的了吧?”
乔澜摇头,“没有。”
“那,若是让你一朝回到往日,抛却今生所有的辉煌,同时也抛去遗憾,弥补过失,你愿意吗?”
所谓替人还命,是以一人为载体,担负着旁人的命格,融入命格本身主人的生活,从日常的每一件事中,助她渡过难关,将命格中的好运,或多或少地还给她。
而这样的人,往往存在于轮回之中。
轮回中,即过往中。
宋胭以自己之死换了和宋时的命格,和到头来,那命格还是她自己的,旁人只能借用。
那命格还要顺着轮回,回到她身上。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还命之人。
还命之人需得在换了命格之间的两人间斡旋,且自愿重生,除了改变宋胭和宋时的命运,其他事可以提前,却万万不可插手。
至于他人自愿做出的改变,却是无需理会。
算命先生抬手:“那么,你可愿意?”
乔澜笑了:“正如你所说,我除却宋胭,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为了弥补我这仅有的遗憾,我愿意。”
“那便好。”
而后,乔澜只觉眼前一片虚无,天旋地转间,耳边有什么呼啸而过,风声中夹杂着人声,喧嚷不已。
她缓缓睁开眼。
周围是一群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在乔澜的记忆里,这些面孔,都存在于十几年前。
“澜澜啊,你看,这就是咱们的公司。再过几天,那些女孩儿们,就要发布单曲回归了。到时候,爸爸带你去现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