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金桂早已暗和宝蟾说明,今夜令薛蟠在秋菱房中去成亲,命香菱过来陪自己安睡。
先是香菱不肯,金桂便说香菱嫌她腌臜了,再必是图安逸,怕夜里伏侍劳动。
又骂道:“你没见世面的主子大爷,见一个爱一个,把我的丫头霸占了去,又不叫你来,我屋里也没个人服侍,到底是什么主意?想必是逼死我就罢了!”
薛蟠听了这话,又怕闹黄了宝蟾之事,忙又赶来骂香菱:
“不识抬举,你是我买来的奴才,不服侍你奶奶服侍谁去?
还敢挑三拣四?再不去就要打了!”
香菱无奈,只得抱了铺盖来。
金桂命他在地下铺着睡,香菱只得依命。
刚睡下,便叫她倒茶,一时又要捶腿:如是者一夜七八次,总不使其安逸稳卧片时。
那薛蟠得了宝蟾,如获珍宝,一概都置之不顾。
恨得金桂暗暗的发恨道:“且叫你乐几天,等我慢慢的摆弄了他,那时可别怨我!”
一面隐忍,一面设计摆弄秋菱。
谁想没两日金桂忽又装起病来,只说心痛难忍,四肢不能转动,疗治不效。
众人都说是香菱气的。
闹了两天,忽又从金桂枕头内抖出个纸人来,上面写着金桂的年庚八字,有五根针钉在心窝并肋肢骨缝等处。
于是,众人当作新闻,先报与薛姨妈。
薛姨妈先忙手忙脚的,薛蟠自然更乱起来,立刻要拷打众人。
金桂道:“何必冤枉众人?大约是宝蟾的镇魔法儿。”
薛蟠道:“他这些时并没多空儿在你房里,何苦赖好人?”
金桂冷笑道:“除了他还有谁?莫不是我自己害自己不成?虽有别人,如何敢进我的房呢?”
薛蟠道:“秋菱如今是天天跟着你,他自然知道,先拷问他,就知道了。”
金桂冷笑道:“拷问谁?谁肯认?依我说,竟装个不知道,大家丢开手罢了。
横竖治死我也没什么要紧,乐得再娶好的。
若据良心上说,左不是你三个多嫌我。”
一面说着,一面痛哭起来。
薛蟠更被这些话激怒,顺手抓起一根门闩来,一径抢步,找着香菱,不容分说,便劈头劈脸浑身打起来,一口只咬定是香菱所施。
香菱哭着叫屈。
薛姨妈跑来禁喝道:“不问明白就打起人来了!
这丫头伏侍这几年,那一时不小心?他岂肯如今做这没良心的事!
你且问个清浑皂白,再动粗卤。”
金桂听见他婆婆如此说,怕薛蟠心软意活了,便泼声浪气大哭起来,说:
“这半个多月,把我的宝蟾霸占了去,不容进我的房,惟有秋菱跟着我睡。
我要拷问宝蟾,你又护在头里。你这会子又赌气打他去。
治死我,再拣富贵的标致的娶来就是了,何苦做出这些把戏来?”
薛蟠听了这些话,越发着了急。
薛姨妈听见金桂句句挟制着儿子,百般恶赖的样子,十分可恨。
无奈儿子偏不硬气,已是被他挟制软惯了。
如今又勾搭上丫头,被他说霸占了去,自己还要占温柔让夫之礼。
这魇魔法究竟不知谁做的?
正是俗语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此时正是公婆难断床帏的事了。
因无法,只得赌气喝薛蟠,说:
“不争气的孽障,狗也比你体面些!
谁知你三不知的,把陪房丫头也摸索上了,叫老婆说霸占了丫头,什么脸出去见人?
也不知谁使的法子,也不问清就打人。
我知道你是个得新弃旧的东西,白辜负了当日的心。
他既不好,你也不该打。我即刻叫人牙子来卖了他,你就心净了。”
气着,又命:“秋菱,收拾了东西,跟我来。”
一面叫人去快叫个人牙子来:“多少卖几两银子,拔去肉中刺、眼中钉,大家过太平日子!”
薛蟠见母亲动了气,早已低了头。
金桂听了这话,便隔着窗子,往外哭道:
“你老人家只管卖人,不必说着一个、拉着一个的。
我们很是那吃醋拈酸容不得下人的不成?
怎么‘拔去肉中刺、眼中钉’?是谁的钉?谁的刺?
但凡多嫌着他,也不肯把我的丫鬟也收在房里了。”
薛姨妈听说,气得身战气咽,道:“这是谁家的规矩?
婆婆在这里说话,媳妇隔着窗子拌嘴!
亏你是旧人家的女儿,满嘴里大呼小喊,说的是什么!”
薛蟠急得跺脚,说:“罢哟,罢哟!看人家听见笑话。”
金桂意谓一不做,二不休,越发喊起来了,说:
“我不怕人笑话!你的小老婆治害我,我倒怕人笑话了?
再不然,留下他,卖了我。
谁还不知道薛家有钱,行动拿钱垫人,又有好亲戚,挟制着别人!
你不趁早施为,还等什么?
嫌我不好,谁叫你们瞎了眼,三求四告的,跑了我们家做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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