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大熊已经入狱三个多月了,距离他自身案件的审判期,大约还有一个多月的流程要走。
中午十一点半,龙城警务署刑事案件羁押所准时开饭,106监室内,三十多名嫌犯已经坐在铺板上,码好队形,等待专人打饭。
刑事案件羁押所与正式监狱有很大不同,因为这里是关押待审嫌犯的,管理制度相对要严格很多,比如不准家人接见,不准离监进行放风活动等等。总之,人进了这里面后,在正式审判结果没出来之前,嫌犯除了被司法部门提审外,几乎是没有离开这个监室的可能的。
三十多号人被关在一间只有四五十平米的房间里,一待就是四五个月,并且心里还要时刻惦记着自己的审判结果,所以这里的人心态都是有些扭曲的。尤其是犯了重罪的嫌犯,他们心里充斥着数不清的负面情绪,一个个的看着眼神都比较怪异。
开饭之时,大熊端着盆,早早蹲在了监门门口,准备从送饭口接嫌犯餐食。
大熊智弱,而且说话也不利落,再加上他性格比较内向,所以他进来的这三个多月,可能要比其他普通嫌犯待三年还要痛苦。因为这里是一个充斥着罪恶的小型社会,随便拎出来一个嫌犯,那都是在外面违法乱纪的份子。他们都不是善茬,那么大熊在这里面的遭遇就可想而知了。
霸凌!监内几乎所有人都在霸凌着这个有先天缺陷的小伙,脏活累活都给他干,并且闲暇之余,还要拿他寻开心。
大熊蹲在监室门口,老老实实地接完了三十多个人的伙食,这才端着自己的塑料小饭盆,打了一点吃的,蹲在了室内最边角的位置吃饭。
吃饭时,熟悉的嫌犯都在低声相互交流,但唯独大熊是没人搭理的。他孤身一人蹲在墙角,严格按照监内规定,吃饭时不制造噪音,不大声喧哗。
大熊的饭量很大,一人份的餐食根本满足不了他,所以他吃得很慢,像是有点不舍得狼吞虎咽一样,将邦邦硬的馒头掰碎,放在汤里,小心翼翼地喝着。
午餐结束,嫌犯们按照规定开始躺在铺板上,准备进行午睡。
大熊双臂抱着双腿,蹲在犄角旮旯,不停地打着哈欠。
一名犯人走过来,低头冲他说道:“今天中午还是你值班哈!”
大熊抬头看了他一眼:“大……大哥,我太困了……连着好几天值夜班了。”
“嘭!”
犯人上去就是一脚,踹在大熊的脑袋上骂道:“你怎么废话那么多啊?”
大熊脑袋被踹得发晕,抿着嘴唇看着对方,只点了点头,也没有反驳。
刑事案件羁押所内,但凡是睡觉时间,都必须由三到两名犯人进行值班,因为警务人员不可能趴在监内时时刻刻地盯着嫌犯,所以嫌犯们要相互监督,避免有那种重刑犯自杀,或是心态爆炸地伤害别人,亦或者是搞出其他乱子。
大熊已经连续值班很多天了,他晚上一直值第三班,时间都是下半夜,从凌晨两点一直到早上,并且中午午休也要值班。所以他每天能睡觉的时间,也就是每晚的上半夜。
身体上的消耗,大熊可以忍受,因为他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但精神上的消耗,已经让大熊走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顶缸失手杀人案件,父母的选择性放弃,自己对未来的迷茫,以及监室内的种种遭遇,大熊都只能自己承受,他身边连个能唠叨的人都没有。
中午,大熊与另外一人共同值班,他们俩各坐在室内一角,彼此互不打扰。
大熊后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很自然地又想起了三姐,想起了和狗六子扯淡的日子,以及他偷偷藏钱的小铁盒。
想到这里,大熊嘴角莫名泛起了一阵笑意。这个世界能让他挂念和开心的东西太少了,他只能小心地,仔细地,一遍遍地回忆着。
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精神高度压抑和疲乏过后,人本能的要自我调整,所以大熊脑袋靠在墙壁上睡着了,并且没多一会就打起了鼾声。
十二点多,铺板上响起了吱嘎吱嘎的脚步声,一名犯人走到大熊身旁,低头看着他,缓缓抬起了胳膊。
斜对面,那名同样值午班的嫌犯,看着这个景象,饶有意味地咧嘴一笑。
“啪!!!”
一个极为清脆的耳光声响起,睡梦中的大熊被打得猛然惊醒。他刚才是毫无防备的,整个人被打得既懵B,又惊惧。
“谁让你睡觉的,啊?!”犯人弯着腰,指着大熊骂道:“一会警员过来溜监,看到你睡觉了,怎么办?你踏马的给我找事是不是?!”
大熊惊怒地看着对方:“我……我值班好久了,我……我太困了,我控制不住。”
“犟嘴?CNM的,你当自己还在家呢,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这是羁押所,人在这里就是畜生,你还跟我谈条件?!”犯人习惯性地抬脚,奔着大熊的脑袋就踹了下去。
“嘭!”
大熊在惊怒之下,猛然起身,只抬了一下胳膊,直接就将犯人撞倒。
一个成年人的体重,砸在空心的铺板上,那得是多大的动静?
“咕咚!”
一声闷响泛起,传遍了整个安静的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