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曹雄兴奋不已地接受两艘新购的盖伦船时,在巴达维亚外海,一只由八艘明式福船、海沧船、飞鸟船等构成的船队逐渐驶向爪哇岛海岸。
罗汝成站在船梶,看着身后的那些船,心里有些激动,也有些恍然。
除了他的“拓产2号”和周应平的福船外,其他跟着过来的船都装满了移民。从大明出发的时候,一共装运了一千百四百余人,但到了这个时候,还剩下一千一百多人。而他们在上船时,还是尽可能挑选的青壮男女。
其实,如果有可能的话,罗汝成恨不得再多装些人上船。他跟着周应平经大运河至徐州时,在船上看到了一幅令人震撼的场景,运河两侧布满了密密麻麻逃难的流民。
运河附近的难民,绝大部分都是露天栖息,绵延十几里,靠着官府每天一次的施粥,勉强吊着一条命。
而在整个流民营地,每天早上,都会陆陆续续抬出去几十具尸体。十一月的淮北,冷风如刀,气温低至几度。流民根本没有任何遮蔽,只能彼此拥靠着,互相取暖。
许多流民会在漫无边际的大营里徘徊,一旦看到有人死去,会立即剥下他(她)的所有衣物,围在自己的身上。
成千上万的流民,默默的忍受这饥饿和寒冷,期望着官府能尽力来救助他们。
然而,运河附近的州县,根本没有能力救助如此多的流民。但他们也不敢强行驱散遣返这些流民,只能派出大量的卫所兵士,将数万流民分割成几块。
花了半个月时间,罗汝成将携带的渤泥珍宝全数委托周应平作价处理,得银四万多两。
然后由周应平出面,向官府提出,是否可收拢部分流民去南洋垦殖。
当地官员闻讯,大喜过望。直接派了一个千户带着百十个卫所兵,领着周应平和罗汝成就去了流民大营。
罗汝成与几个老兄弟抬出几筐馒头,仅仅吆喝了一声,“去南洋垦殖,管饭!”
瞬间,涌来数千流民,个个拖着虚弱的身体,拼命地往前挤着,嘴里嘶哑着,表达愿意前往南洋。
一百多个卫所兵士,举着棍棒刀鞘将拥挤上前的流民尽数驱赶开,让他们保持秩序。
罗汝成望着那些充满期盼的众多流民,心下一狠,站在一高处,大声说道:“工匠、艺人,还有读书人优先,……只要青壮!”
旁边站着的那个卫所千户,奇怪地瞅了瞅罗汝成。收拢流民,挑选青壮,无可厚非。怎么的,你们还优先招揽工匠艺人,还有读书人。这是要干嘛呀,去南洋造反建国吗?要不是看着你们没啥犯禁的言行举止,而且还有本地的大商人作保,说不得就把你们拿了,弄个聚众造反的罪名,砍了脑袋。
根据他们返回的两艘船载运量,罗汝成本来只想挑选三百人上船。但无数的饥民不停地哀求哭诉,只愿一口吃食活命。
看着罗汝成又是焦急,又是不忍,还有更多的无奈。周应平叹了一口气,能活一人,就活一人吧。
他拉着罗汝成来到运河码头,找到所有能走南洋的大船,与其协商,运河附近拣选的流民,每人二十两银子,送到巴达维亚。上船之前,交付三分定银,到达目的地后,以活着的人口算最终费用。立时,就召集了六艘即将跑南洋的船。
三天后,在当地官员热情地帮助下,罗汝成一行八艘船,只装运了部分瓷器和丝绸,然后船上所有能装人的地方,全部塞满了饥民。
出徐州,走大运河,经扬州,入长江,过了出海口,顺着海岸线,径直朝南边驶去。
三十余天,只在广州,占城稍事停留补给,然后便一路驶到了巴达维亚。
罗汝成很担心,曹雄船队因为等不及自己的返回,而直接驶往大明。他在离开徐州的时候,曾对那些饥民说过,过上两个月,他们还会回来,接他们到南洋讨一口吃的,不过最好是让他们赶往海州(今连云港)附近等待。
以前登州兵乱的时候,乡野为叛军和官兵轮番扫荡,造成数万难民,当时城外遗尸无数,让罗汝成见了痛惜不已。
如今,因河南、淮北流民作乱,又造成十数万饥民流散,在日渐寒冷的秋冬季节,定会产生大量冻饿伤病。也许,其中会有一半的人,捱不过这个冬天。
而他们汉洲,人口仅只数百,南洋稻米粮食却又甚多,花费几万两银子,足以活命数千人。
因而,罗汝成决定,如果曹雄船队尚未出发的话,他将努力说服曹雄,去大明尽可能地装运更多的移民。哪怕,自己的船无法装下,也要雇佣其他跑海的船只,将那些挣扎求活的饥民,带回汉洲。
真的太惨了,诺大的流民大营,无数的饥民,身上仅有单薄的夏衣,然后用一双无神呆滞的眼睛地盯着你。只有看到一碗粥,或者一个馒头时,他们才仿佛活了过来。
“曹爷,你们还没走呀!真是……,真是……太好了!”罗汝成待船只停靠码头后,立刻奔向汉洲在巴达维亚港口附近租下的货栈。
见到了曹雄,罗汝成鼻子一酸,“俺运了很多人回来……,咱们快去救他们!”
“什么情况?救谁?”曹雄一把抓住罗汝成的胳膊,难道船上的兄弟被人捉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