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絮姐姐哪里去?”
院中适时响起一声童音,堂上三人的注意皆被引去,竖了耳只听外头一答一应着。
“姑娘遣我过来请人的,小少爷怎么从那里过来?”
“才帮文叔往外递了件小物什,正要去厅上给尊客问安。”
话音落,脚步声近、
再一个眨眼,江灵溪已一跃跳进厅门,目光毫不规避直探向客座。
江尧眉色轻染柔和,语气却是不悦。
“灵溪,有客在此,怎么吵吵嚷嚷的?还不过来见过威远侯?”
江灵溪应声步入正堂,先是嘻嘻笑着于父亲行了一礼,而后才收拢嘴角敛去笑意,转身对着钱若涵的方向规规矩矩作了揖问安。
江尧顺着他行礼罢起身的动作配了言辞:“犬儿懵懂失礼,让钱侯见笑了!”
钱若涵本是个不拘礼法的,心下实在觉着他们客套得入了俗流,不免生出些许不自在来。
奈何对方却是殷周最板正肃然的左丞大人,秉性如此,再加上自己又一向敬重他的为人,只好压下心中荡然而起的厌烦,噙了笑道了声:“江左丞您言重了。”
再度退回到钱若涵身侧的花簪雪凭借方才飞絮的话已然猜准了她此刻的来意,只等着她对江尧禀明便随同她一道过去。
细想来,这次灾火来的蹊跷,再看江左丞此前所言,想必此番临难多半与江灵栀有关。
但,到底也是她请了人过去,也确是在她的地盘上差点令其香消玉殒,说不得须亲眼看着人无大碍才好放心。
至于“临江仙”……
盛荣之时功成身退或许也是它的圆满,总好过像它主人一般,待韶华退去之时沦为笑谈!
花簪雪这厢暗自思忖着,也未听清堂上说了些什么,等回过神来再听之时,江尧已允了她进内苑探望,正嘱咐着堂下侍立候命的飞絮。
“既如此,便请花老板随你去就是,只记着提醒姑娘莫要劳累了,她这病才好半日,万万马虎不得。”
飞絮垂首答应着,一边暗暗轻抬了眼皮对花簪雪使了个眼色。
花簪雪会意,望向钱若涵时眼眸流转甚是欣喜多情,却又在一瞬间转而淡然,正对上江尧探究而来的扫视,屈膝轻拜后自随了飞絮同去。
虽为风尘烟花女子,仪容姿态倒也不卑不亢大方得体。
江尧免不得高看了她一分。
打眼瞥见钱若涵似还留恋在美人身上不舍移回目光的模样,江尧不禁莞尔:总归是谁言浪子难真心,道是无情却有情呐!
然而就这样被误会作“情圣”的钱若涵此时却正在心里嘀咕着:
听闻江府内园风景不错,话说我若这会儿找个借口去内园赏赏景是不是显得有些刻意又轻浮?这花老板也真不够意思,撇下我就这么走了?哎哟,失算呀失算!
-----------
烈日之下难得一袭凉风送爽,轻携这院子的竹香伴着花尘自人鼻翼间拂过。
花簪雪随在飞絮身后徐徐踏入栀香苑,只消一眼便将这满目清爽无华看进了心里。
冷媚的眉宇之间淌过一阵回忆的暖流。
记忆中她也曾是在眼前这般光景下成长起来的女儿家啊。
可是后来……
突然间一切都变了样子。
值不值得?
这个问题,过往是别人对她的不屑,如今已然演变成了她的心事,却始终无法于外人道。
虽还是盛夏光景,却已有不安分的绿叶强自挣脱枝丫的束缚,倔强地随着一阵不足以带它远行的微风飘然落于地面。
回望原本的骄傲,它在无限怅然中失去最开始的期待憧憬,慢慢枯竭着生命,就连悔恨也没了资格……
前头,飞絮正自心里盘算着如何表达自己的不满,回头间瞥见花簪雪状似无意轻拧的眉头,不知怎地,蓦地生出“佳人何故蹙烟眉”的怜惜感。
然而。
有句话说的是“不念千日好,只记一时过”。
即便江灵栀已经对她解释过了当夜情境,可在飞絮看来,依然是这位花老板致使自家姑娘遭受了这场劫难,由此在心里狠狠地给她记上了一笔。
但是,终究来者是客,今日她又可算作是姑娘的座上宾,即便不喜也万不可失了分寸惹姑娘不悦。
心里如是想着,作为却顺着小心思来。
放着大路不好好走,专领着人捡那滑脚的青苔石路走着,又为了不让对方觉察出自己的小算盘,飞絮还不时回身对跟随在身后花簪雪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以作掩饰。
瞧着她稳稳当当的步子,倒是自己脚步打滑,飞絮又暗暗咬了牙:这可不正是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的缩影?
花簪雪通灵剔透,又久经浑场,心思单纯不善掩饰的飞絮怎会是她的对手?
对于这小丫头一路使的那些个小绊子,她也只是浅浅一笑不予计较罢了。
-----------
许是风景独好,只觉一段曲折小路行不多时便至阁楼前。
正所谓曲径通幽处,翩然云梦间。
抬头正视“云梦归”这三个大字,花簪雪心下由衷称赞。
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