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安倍晴明一笑, 虽已过百年,但论哄初桃高兴一事他并不生疏。他时常怀念过去的事,清晰地记得自己的妻子所有的喜好与情态, 是以如变花变蝴蝶一事都信手拈来。可她往日还少不得多看几眼, 今日却垂着眼,兴趣寥寥。安倍晴明心知她心中已有想法, 放轻了声线:“请姬君明言吧。”是示软。她就喜欢别人这样呢,果然, 立即高兴说:“变狐狸!像上次那样。”安倍晴明一怔,“像上次那样”——那股如置梦中的感觉更清晰了。他思虑一瞬, 却是弯起一双狐狸笑眼:“姬君不是摸过真正的狐狸了吗?”“可我此刻却独爱白狐公子啊。”她说的狡猾,喜欢便喜欢, 还要加一个“此刻”的限定。可这丝毫不妨碍五百岁的安倍晴明听得失笑, 他该是云淡风轻的, 但这会儿看着远处而来的视线,终是忍不住。他抬起手,透明的结界便像水波纹一样在空中震荡开, 青年以袖遮面, 再落下时, 乌帽垂落, 已有一对耳朵立于乌发之上。初桃眨也不眨地看着, 见结界起,便探过身,捂住了他的耳朵,发出喟叹。“像梦一样。”“什么?”“我好高兴,”初桃弯起眼,“你们都不曾离去, 在我回过头就能看到的地方。宗次郎、赖光、小梅、荻——还有晴明,晴明!”她一遍遍地唤着安倍晴明的名字:“我们的故事都不曾结束。”虽然她除了崩档的叶王之外,给每一个死去的丈夫都预留了一个存档。但那始终是另一个存档的,无法继承到这里。哪像如今在意的人喜欢的人几乎都聚在一起呢!如此一来,玩家以后就算再死丈夫良心也不会痛了,不过是换个地方团聚罢了。她是真的高兴,不说他人,如今的五位丈夫中,继国宗次郎虽要转世却已立下束缚,以后或许可凭借束缚寻他;安倍晴明就在这里;鬼舞辻无惨虽然可惜,但二十等分的两面宿傩也老老实实地待在手指中;至于麻仓叶王……“听小梅说,叶王也应当在黄泉,他怎么没来见我?”安倍晴明回:“麻仓君已转世,此时或许已有三岁半了。”好嘛,麻仓叶王三岁半,初桃忍俊不禁:“我倒是忘了这件事,他转世去了何处,我可能寻到他?”“哎呀,这可是麻仓君的秘密,我可不好多说,以免破坏了这份惊喜。”阴阳师轻摇折扇,没能说出口的是,麻仓叶王的转生地点乃是千万里之外的另一片土地,未来十年内多半都无法相见。他因此笑的狡黠。初桃松开了他的耳朵:“那叶王——”安倍晴明忽然抬起眼,乌黑如玉似的眼瞳注视着,笑意犹在:“姬君,确定要在我这里一直询问他的事情吗?”初桃无辜回:“我听说你们在这里是至交好友,平日里无话不谈,他甚是尊敬你,常聚在你这里饮茶饮酒,这才问你的呀。”“唉……等麻仓小友回来,我便与他绝交。”初桃哈哈大笑,高兴了,不再提起他人。安倍晴明便知道她是喜欢他吃醋,或许说,比起将嫉妒的、不平的情绪隐藏于心强装和睦,更希望他表现出来,好叫那口郁气散去。不然,她怎么放轻了力度,轻轻揉弄爱抚他的耳朵呢?还有意无意地看着结界的阵点。——她允许他嫉妒,也允许他不再遮掩。他叹气,撤去了那层欲盖弥彰的结界,将现在院中发生的显现于人前。初桃的眼睛更亮了,显然是满意的:“这才对嘛,你是我第一个求婚的夫君,可不能躲躲藏藏,以和我的婚姻为羞耻啊。”青年没有辩解,只含笑:“是。”许久,他说:“方才姬君说自己高兴,我亦如此。若早知死后也有这番境遇,能再次得见姬君,或许我不会再惧怕死亡。”以至于,临死前都要为自己编织出一场虚假的幻梦。“晴明也会怕死吗?”他笑:“我是人啊,自然也会恐惧。”未知与失去,便是恐惧的来源了。初桃便“哎呀”一声,安抚着再摸摸。“姬君可惧生死?”“从前惧怕,现在不怕。”毕竟她现在在游戏里可是足足活了五百岁呢。“那姬君害怕什么呢?”到了这里,初桃忽然回过味来,晴明似乎是故意挑起这个话题,想要说她的心事呢。“我害怕的……倒并非害怕,只是有一件事为之烦恼,人的命运是既定的吗?”她实在无法想清无惨的预言,包括她与晴明的缘分,为何在玩家的干涉之后才好像早有注定。——这明明是个随机性很高的游戏啊。安倍晴明点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格。他的未来在被窥见的那一瞬间就会发生变动,只是影响力太小,大多时候都仍然沿着命盘前行。”他叹气:“命运向来无解。”“可,姬君却不在此列,是可以游离于命盘之外的人。”“……”“因为,姬君已经打破了无数命运的桎梏,创造出许多崭新的美好未来了呀。”他弯眸轻笑,声线笃定。初桃怔愣一瞬,忽然想通了。是啊。——我可是玩家!能读档能存档,有一群论坛的友友作为后盾,是无所不能的玩家啊。其他NPC的命运注定又如何,若是初桃想要干涉与改变,还不是随便读读档努努力就能成功。五条觉的早逝可以在进入平安京前避免,两面宿傩、鬼舞辻无惨、安倍晴明在她手下都有不死亡的Happy End,甚至在剧透知道加茂是坏蛋的现在也可以读取过去的档先把他杀死来规避。她完完全全可以做到让所谓的预言无法实现,玩家才是游戏的中心,游戏的主宰。她慌什么呀。那点因为游戏太真实太神奇而产生的异样情绪淡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