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知道自己在大龙镇也就还两年不到的时间,可眼下却还有一大摊烂摊子等着他收拾,毫无头绪的他烦闷无比,致使他毫无睡意且越来越精神。
他穿着睡衣来到楼下,恰巧碰到肖俊俊这会也在宿舍门前的池塘边坐着。
“怎么,睡不着?”王成问。
肖俊俊正看着池塘发呆,冷不丁被王成一嗓子惊回了现实。他赶紧站起来。
“王书记,您怎么也还没睡?”
“睡不着啊,愁啊!你呢?”王成反问他。
肖俊俊低着头,像是在思索什么,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满脸笑意的王成坚定地说。
“上次您和我谈完话后,心里总是有淡淡的焦急。您看我年纪也大了,仕途吧,可以说基本上到顶了。您上次说得对,我应该去争取去努力,可是咱这行提拔也不是说努力就成,各方面因素您比我懂。我可以吃苦,也能豁出去干事,但就怕到头来一场空,所以极其希望能有个引路人。之前和睦在任时,我曾试图去表现想要进步的想法,和睦也的确从那之后啥事都带着我,可当我发现他这个人不正直后,就开始有意识地疏远他,这点后来县纪委专案组的同志找到我,我也是这样说的。”
王成当然明白肖俊俊的意思,他说:“俊俊,你别急,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嘛!这段时间你表现很好,我看在眼里且很为之感动,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大龙镇的希望!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好好干,我不是那种善于画大饼的人,只要咱配合好,在大龙镇做出了成绩,我一定会向陶书记提出人事建议,建议重用你。”
肖俊俊投来感激的眼神。
“俊俊,聊聊大龙镇这两年的情况吧!我听说大龙镇卖了很多地?”王成直接点题。
“王书记,规划中的高新区的主体都在我们大龙镇,所以那块儿的地几乎卖光了,这两年县里的主要财政收入,也大部分靠卖地之类的非税收收入支撑;甚至我们乡镇公务员的奖金,也一度靠卖房的土地截留金维持。毫不夸张的说,像这两年湖西县填之前的财政窟窿,基本上都是靠卖大龙镇的土地。”肖俊俊说。
“对啊,我前期了解到的情况也是如此,现在房价水涨船高,泡沫越来越大,反而让我们有点骑虎难下了。”王成说。
“你说说湖西高新区吧,我对基层的这些情况不太了解。”俩人一边散步一边说,不知不觉走到了大院外。
“我个人认为高新区的成立对湖西县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全国基本上每个县都有高新开发区,这种功能区把县里工业企业聚集在此,一定程度上在便于管理的同时也节约了基础设施的建设成本。但是,我一直认为功能区要符合其设立之初的目的,不能成为卖地的借口,去年开始,湖西的财政就出了问题,我们大龙镇的预算就已经完不成了,今年情况只会更严重。”肖俊俊说。
“你的意思是说高新区的建立目的更像是为了卖地?”王成觉得肖俊俊的话有点意思。
“不不不…王书记,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个人看法而已。”肖俊俊赶紧解释。
王成拍了拍肖俊俊的肩膀示意他放心,肖俊俊的表情才舒缓下来。
“但目前的情况也没好的办法破解,木已成舟,能做的就是如何尽量减少土地财政转型中的消极影响。台鑫小区那事,其实也是多方面因素综合下来的结果,能说和政府没关系吗?我觉得不能。一套房子卖出去,政府至少要拿50—60%的钱,包括土地转让金、土地截留金、各种税费等。”
王成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肖俊俊听得很认真,不时点头,两个年轻人此刻的醉意早已烟消云散。
“拿市区的湖东区来说,去年税收总收入大概是9.42亿元,土地出让金是11.05亿元,所以那么多的公司、厂、个人交的税,还不如卖地的钱多,而且这9.42亿元的税收里,其中2.8亿又是建筑公司交的,如果彻底砍掉房地产,大家就真的只能喝西北风了。社会已经和土地短期内脱不开勾了。”王成接过肖俊俊手里的烟,待点燃后猛吸了一口。
“区里财政预算里的原话是,我区大力扶持本地建筑业发展,巩固本地市场份额,积极向外拓展市场,引导在我市承接工程项目的外地建筑公司在我市设立子公司,将项目税收更多留在本地,预计全年共为全区贡献税收2.02亿元,同比增长55%;再加上关于房地产的其他税收,比如契税,每卖一套房子契税平均大概就要交1%—1.5%。毫不客气的说这种没有强工业的城市是极度依赖房地产的!这很危险。湖西也如此。”
王成脑子里的数据一股脑往外蹦,这让肖俊俊感到震惊。
相比来说,肖俊俊觉得自己只是个知道跟着领导指示往前冲的莽汉。而王成才是运筹帷幄,掌握着方向的领舵人。
经过王成一顿分析,肖俊俊头一次感到土地财政的“威力”,赤裸裸的数据堆在面前,他不禁有一些害怕。
“王书记,您把这些数据摆在眼前,我才知道现实的严峻,以前我们都知道土地财政如何如何,却没有直观的感受,您这一说,我算是感受到了。”肖俊俊不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