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琳是剀镇的外来人,她原本出生在瑜城。
她出生在一个不怎么样的家庭里,甚至说得上身世凄惨。
不过身世凄惨的人大多都惨得差不多。
她爸爸酗酒家暴,妈妈不堪受辱和别的男人跑了,留下她跟着爸爸。
强势还会打人家暴的家长,不是养出一身反骨的孩子,就是养出懦弱自卑的孩子。
王琳是后者,她活得战战兢兢,只会讨好爸爸,对身边的所有人,老师,同学,大人们老人们都笑脸相待,小心翼翼地讨好。
她爸爸看她顺眼,倒是打她的次数越来越少。
她长到十五岁,少女的容貌初现,身材也初现。
她那禽兽父亲要对她下手。
再怎么懦弱的人,涉及到底线的时候,也会爆发。
王琳的尊严就是她的底线。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她颤抖着手,拿起旁边的酒瓶,直接砸到父亲的头上。
男人头破血流,昏迷不醒。
她以为他死了。
吓得赶紧穿好衣服,跑出了家门。
她想,家是回不去了,学校肯定也不行,没有哪个学校会要杀了自己父亲的学生。
她一个罪犯该怎么办呢?
——她学历不高,不懂法,没文化,只好走投无路了。
她给人端盘子,睡桥洞,每天灰头土脸,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一年,忽然有一天,她洗干净了自己的脸。
王琳经常被小饭馆里的客人揩油,只有接待三教九流的小饭馆才会招她这种来历不明的员工。
她想,既然这张脸有人喜欢。
她为什么不用它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第一个接待的是肥头大耳的油腻中年男人。
在那个时候,她心里想的是,她想赚钱,等她赚了足够的钱,她就回去读书,上大学,体体面面地活着,而不是像阴沟里的耗子。
体面和尊严是她的骨与血,深深印刻进灵魂的价值。
王琳最后靠着自己的身材和容貌,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王琳把那个遇到事情只会哭,只会懦弱地讨好人的自己给埋葬了。
她后来真的弄到了身份证,弄到了大学录取书,虽然只是个成人野鸡学校,出去找工作根本没人认的那种。
在她眼里就像不可亵渎的神像一样,高居神坛,闪闪发光。
她开始每天去上学,工作,居然也活得有滋有味,感觉自己就像光鲜亮丽的都市白领,踩着高跟鞋的气势都比以前足。
不幸的是,她又栽在了男人身上。
她为了他,花光了自己的积蓄,堕了胎,耗费了八年的青春时光,然后再次沦落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王琳绝望得想自尽——活着那么痛苦,为什么不一了百了?
或许是上天在怜悯这个坚强又可怜的女人,当她想自尽的时候,她捡到了一个一岁多的男孩。
唇红齿白,漂亮得像是水晶娃娃,葡萄般的大眼睛看着她的时候,她忍不住弯腰抱起了他。
他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容清时。
他那么小,那么软,那么脆弱,那么无助。
她想起了被自己无情落掉的小生命。
她询问了附近的人,又找不到孩子的父母,还不敢去派出所。
于是王琳自私地把他据为己有了。
她没有结婚,她靠着那所野鸡学校的学历去做了制造业工厂里,流水线上普普通通的女工,一点一点地重新开始生活。
一个人越不想让他人发现的,越想努力掩盖遮住的,就是她心底藏得最深,最为自卑,最为不耻的地方。
王琳每次发现别人对她的过去感兴趣,或者有什么端倪,甚至听到不经意间的几句闲聊话,她就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疑神疑鬼,彻夜难眠。
最后她选择带着孩子搬家。
王琳带着容清时搬了很多次,颠沛流离,连续辗转好多个城市,直到容清时要上高中,才定居在剀镇。
容清时长大以后,她告诉他,她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是她捡来的,如果容清时想找到他的亲生父母,她可以陪他去派出所。
王琳想,这么漂亮的孩子,又乖巧又懂事。
他父母丢了他,可得有多伤心啊?
她不能那么自私。
当时,十五岁的容清时对她说:“养恩大于生恩,你永远是我妈妈。”
“不行,妈妈不准你退学!”王琳枯瘦的手抓住了容清时的衣服,“你不是跟我说,你的成绩有希望考上燕城a大吗?”
那可是燕城,那可是a大,她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
“不一定考得上。”容清时垂眸,低声道,“我又不是天才,高考那么多科目,我语文很差,剀镇的第一名哪里够得上a大的分数线?”
王琳不依不饶:“你不是喜欢物理吗?之前你们物理老师说过的,可以参加那个什么比赛,以你的成绩说不定能拿奖,妈妈还记得,拿了奖就能降低要求了!”
语文不行,物理拿了奖也能进a大。
“妈,”容清时轻轻地打断了她的话,轻声细语,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