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值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沈良佐轻声细语的请示崇祯皇帝道:“皇爷,刚刚接到洛阳福王爷奏请回京探问神庙老贵妃的疏章,还请皇爷示下该怎么回复?”
听完沈良佐的报告,崇祯皇帝眉头紧锁的问道:“神庙郑老贵妃的身子骨怎么样了?”
沈良佐回复道:“自上次卒中以来,虽说不至于江河日下,但也迟迟未见大好,奴婢又问过太医院,太医院使言道调养得法,或还有十年之寿数,然,太医院向来讳言贵人生死,只怕是有些言不由衷的。”
崇祯皇帝的表情古怪起来:“那按司礼监的意见,该不该让福王回京呢?”
崇祯皇帝登基后,已经安排瑞王、桂王、惠王等之前一直滞留在北京的皇叔,先后就藩离京了,目的就是不让这些宗室尊长威胁到自己的地方,所以,又怎么可能前门驱狼,后门迎虎呢?
沈良佐等司礼监诸太监自然一早窥得崇祯皇帝对藩王的态度,所以便顺着皇帝的意思说道:“奴婢等以为,既然太医院或能保证神庙老贵妃痊愈,当不必让福王进京拜见了。”
崇祯皇帝摇头道:“不妥,不妥啊,福王差不多也有七、八年没有回京了,如今扣住一个孝字,朕如何能拒绝啊!”
是的,当初崇祯皇帝一登基,就大张旗鼓的追谥生母刘氏为“孝纯恭懿淑穆庄静毗天毓圣皇太后”,将她从简陋的坟墓中迁出,与父亲光宗合葬庆陵,籍此彰显自己的孝道,如今福藩以避免“子欲养亲不在”的理由申请回京,却是一样是拿住了“孝”字,总不能崇祯皇帝自己讲“孝”,而不让其他人尽“孝”吧。
沈良佐迟疑了一会,提醒道:“神庙过世之际,福王也申请回京,但当时光庙不许······”
沈良佐的意思是说,福王当年可是唯一没有能回京给神宗皇帝送葬的神宗亲子,既然当年光宗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崇祯皇帝如今也不是不可以效仿的。
听沈良佐提到生父,崇祯皇帝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厌恶的表情,但很快,崇祯皇帝收敛的外露的不满,淡然的说道:“父皇当年不许福王回京,是有缘由的,然而再有缘由,也是父皇一生的污点,朕不取啊。”
是的,光宗严防死守,但到了熹宗皇帝的时候,不是一样还得让福王回京嘛,所以,“孝”字一道乃人伦大道,与“忠”道并仲,是国家基石,是历朝历代帝王统治根本手段,就连皇帝也无法以公开的方式阻止他人“尽孝”的。
沈良佐见崇祯皇帝的态度游疑,心中暗暗叫苦,但表面上却不得不提议道:“要不,就先拖一拖再说?”
崇祯皇帝叹息道:“也只好如此了,告诉,福藩,老贵妃身子将养的尚可,用不着福藩太过焦虑,一切且等年后再说吧。”
也是,现在已经是崇祯元年的十二月了,寒冬腊月,福王在这个时候北行,实在是太辛苦了,还是等来年春暖花开后,再北上不迟。
沈良佐拍马屁道:“皇爷英明,福王必能体会皇爷的爱护之心。”
崇祯皇帝脸上微微浮现了一丝尴尬,但旋即,他的脸色严肃起来:“福王世子那边还在折腾吗?”
沈良佐心头一紧,连忙说道:“这个奴婢就不太清楚了,皇爷得问曹公公和锦衣卫那边!”
崇祯皇帝冷笑道:“东厂在福藩形同虚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曹化淳知道什么!锦衣卫那边更是一本糊涂账!”
东厂在福王府布置的眼线,自泰昌元年开始就被扫荡一清了,此后就再没有恢复过,因此东厂不清楚福藩的情况是正常的,但为什么崇祯皇帝会说锦衣卫对福王府的监控是一本糊涂账呢?
其实原因很简单,崇祯皇帝上台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处置了阉党,而时任锦衣卫掌卫事的田尔耕、北镇抚司许显纯、锦衣卫指挥使崔应元、锦衣卫千户兼东厂理刑杨寰和孙云鹤等人号称五彪,是阉党骨干中的骨干,所以连同他们在锦衣卫的党羽也被一扫而光了。
但问题是,五彪当时是锦衣卫的中坚力量,掌握了大量的无法记录在案的锦衣卫密探网络,他们一死不要紧,很多来不及交代出来的密探就失联了,其中就包括布置在路通标行及朱由崧名下其他产业的密探,以至于现在锦衣卫只能通过明面上的布置维持对福王府及朱由崧名下产业的监视----其实还有一部分被朱由崧派到海外去,从此物理隔绝了与上下线的联系----而锦衣卫明面上的那些眼线,福王府自是一清二楚的,在这种情况下,锦衣卫对福王府的监控又能有多少进展呢?
当然,锦衣卫现在也在想尽一切办法联络那些失联的密探,但这需要时间,所以,崇祯皇帝现在只能拿着天启朝对朱由崧的监视档案说事,饶是如此,已经让崇祯皇帝很是触目惊心了;只是,崇祯即位前,朱由崧一向对他照顾有加,逢年过节都有礼物送来,崇祯皇帝自然是要念朱由崧的旧情的,再加上朱由崧一早就说过,他派人出海贸易、拓殖的目的是为了敛财,且天启帝在位时,对朱由崧的所作所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在没有进一步的证据证明朱由崧有谋逆企图的情况下,崇祯皇帝还真不好拿朱由崧怎么样。
沈良佐跟曹化淳自然是有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