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崧自然是不知道昨天晚上仉同知内心曾经出现过的波澜的,所以,吃完早餐之后,结算了房钱,便在客栈掌柜狐疑和不安的眼光中,扬长而去了,期间甚至都没有跟仉学睿或者仉学睿身边的人正面打个招呼,倒是让仉学睿知道后,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暗自咒骂了几句“武夫跋扈”、“纨绔无礼”之类的话,如是算是了结了这次意外的邂逅。
按下自回洛阳城的仉学睿不说,策马扬鞭东行的朱由崧在大半个时辰后,来到了距离黄河大堤不远的福春号的工场,只是,走近后,首先跃入朱由崧眼帘的是工场内几根冲天的烟囱,和这些烟囱中冒出的淡黄色气体,再走近些,那股挥之不去的臭味便充斥了朱由崧的鼻腔,让他不得不用事先准备好的口罩捂住口鼻。
“世子爷!”在打前站的仪卫的通报下,福春号的管事田轸脸色发暗的迎了出来。“工场腌臜,委实不是世子爷该来的地方。”
朱由崧闷声道:“你忘了,当年可是孤一手一脚把工场建起来的,难道当年能来,现在就便金贵了?”
这里,朱由崧的话其实是不准确的,原来朱由崧是在洛阳城外建了一个制取硫磺和海绵铁的工场,但这个工场造成的污染太大了,再加上当初建场的那块地比较小,不合适扩大生产,所以,早在去年朱由崧一家去北京的时候,福春号就把原先那个工场给关了,重新在黄河与首阳山之间开设了新的工场,所以说,这个场子之前朱由崧没有来过。
田轸苦笑道:“世子爷,眼下这里的气味比当初在洛阳外的老场子要大多了,臣下,这不,这不是担心您不习惯嘛!”
朱由崧点点头:“的确气味更难闻了,但孤这次也就是走马观花而已,倒是你们辛苦了。”
说到这,朱由崧下了有些焦躁不安的坐骑,然后将马匹留在远处,自己跟着田轸等人步行进了工场。
一进工场大门,就是一片巨大的空地,空地边停着十几挂大车,然后一辆接一辆,井然有序的被赶到了一处仓库边,朱由崧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在装车,已经研磨成细碎的硫磺装在柳筐、藤筐中现场称量份量,然后逐一装上大车,再用绳索扎好,油布覆盖,驱使到空地上重新编组,最后十几挂车一起驶向孟津渡口码头。
朱由崧扭头问道:“目前场子一天能出多少硫磺?”
田轸报告道:“前天,十一号窑刚刚投入使用,每三天可以倒腾一窑,一窑差不多一万斤至一万一千斤,然后其中八成都由兵仗局收取了,只有剩下两成供给王府制取硫酸。”
一窑一万斤至一万一千斤,这里面有10%的差距,未免水分太大了,所以,朱由崧看了田轸一眼,语意不明的质问道:“就现在这环境,兵仗局派来的人能钉在场子里时刻监督硫磺产量吗?笑话,说实话吧,一个月到底能出多少硫磺?”
田轸讪笑道:“回世子爷的话,眼下每个月能产硫磺三十五万斤,铁骨渣(海绵铁)三十万斤左右,臣下,这边将铁骨渣与硫磺的数字颠倒一下,又使了钱将大内兵仗局派来的监督供了起来,所以实际每个月能供给京师一千五百担硫磺,剩下的一半交给府上制取硫酸,还有一半储藏了起来。”
朱由崧想了想问道:“大内兵仗局这边现在给钱利索吗?”
田轸回复道:“去年十月后,结账就相对利索一点了,但之前小三万两至今还押着,另外,硫磺的价钱也压了半成,所以,臣下觉得亏了,这才扣下了部分硫磺。”
朱由崧还不知道福海号已经接到了朝鲜方面要求供给硫磺的请求,所以还特意提醒田轸道:“硫磺这东西一个有毒,另一个有腐蚀性,所以,不耐存储,你这边一定要储存得法了,我会让顺和店这边想想办法,尽快找一个买家,也省得砸在手上了。”
真砸在手上了,朱由崧就全部用来制取硫酸,要知道硫酸可是三酸两碱的基础,再多也是用得掉的。
“至于兵仗局那边压价嘛,内廷也不宽裕,暂时不要去争取了,得给陛下一个面子,让陛下知道咱们福王府也不是一味贪得无厌,也是对国家有所贡献的。”朱由崧继续交代道。“被押着的银子也是一样,先不要去讨要,但账要做好了。”
田轸应道:“是,臣下会安排好的!”
朱由崧离开仓库,在工场园区里行走起来,看着薄雾中那些匆匆忙忙的工人,朱由崧问道:“每半年轮换一批工人的事情落实了没有?”
“有安排,”田轸回应道。“但是力夫、车夫好安排,但大匠这边却有些为难。”力夫和车夫乃至小工可以与孟津码头这边的仓储、搬运人员轮岗,但技术工种却一时没有第二梯队可以轮换。“臣下听说管墨艺塾里有个秘堂(化学班),能不能抽调一些生徒来福春号呢?这样,或许就能把大匠们给轮换下来了。”
“秘堂生徒用在福春号,那是大材小用了。”朱由崧摆摆手道。“孤花那么多钱培养他们,可不是让他们来当工匠的,福春号这边归根结底还是要立足自身。”说到这,朱由崧补充道。“你应该明确告诉工匠们,培养新人不是为了顶了他们的活计,而是为了他们自身的健康着想,免得钱赚到了,命没了。”
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