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朱由崧这边言辞凿凿,但高三以一个小市民的本能,觉得这件事不靠谱,所以支支吾吾的半天还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对此,朱由崧并不奇怪,所以就没有继续逼问下去,而是直接选了一个簸箕一个箩筐,并让严德桓付了钱!
倒是严德桓给钱的时候,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训了高三:“你啊,天大的机缘在你面前,居然被你错过了,也不知道该骂你蠢呢,还是该为你惋惜!”
这话让朱由崧听到了,朱由崧便开口道:“好了,别逗弄他了,一百件,或许他咬咬牙还能凑出来,一千件,他哪有本钱去从乡民手中收购呢,更不要说一万件、十万件了,所以,这个事,还是要找合适的人来做!”
所以,接下来,闲极无聊的朱由崧便要试着看看街面上那些商号中,有谁能做这样的大生意了。
这不,朱由崧首先来到了之前经过的南北货行,但南北货行里有卖火腿、桂圆、笋干、苏州糕点、金陵咸鸭,也有卖北地柿饼、金丝小枣、核桃等北地食物的,甚至还有一些干发的海货,但真不经营柳编、藤编等编织器!
朱由崧又转到了木器行,可木器行里有桌椅床榻、木门木窗,但也没有廉价的编织器,甚至问了,也说不会经营,朱由崧只能来到了杂货铺。
杂货铺倒是有笤帚、不求人这样的物件,但说到要成千上万件的购买本地柳编,掌柜的脸上倒也写着一丝不信任还一丝的犹豫。
朱由崧明白了,应该是自己的年纪和装束不像是合格的商贾,所以,便冲着杂货铺的掌柜笑道:“这样,等我回去了,过两日且安排家里的活计,过来具体谈一谈。”
杂货铺掌柜松了口气:“如此甚好!”
说罢,掌柜就要起身送客,结果朱由崧还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那边就走进来两个青衣仆役。
只见这两人似乎与掌柜很熟悉,大声说笑了两句,然后关照道:“三太太的生辰还有三天,让你办的东西可都办妥当了?若是有短缺,惹得六爷不快了,可别指望我们帮你遮掩!”
掌柜笑呵呵的回复道:“已经派人去清江浦采买了,绝对不会误事的。”
“这就好!”仆役冲着掌柜拱拱手。“就不耽搁你做买卖了,但千万记住,什么都可以缺,但那面银镜一定要买回来,否则,六爷绝饶不了你!”
掌柜把两人送了出去,朱由崧好奇的问道:“这是哪家的豪奴啊,说话倒是不客气!”
掌柜苦笑着介绍道:“小号其实是跟这两人的主家租赁的店面,所以本号绝不敢得罪啊!”
朱由崧挑了挑眉头:“仅此而已?”
掌柜想了想说道:“公子爷是外地来的,怕不知道本地的情况,郯城离府城、省城甚远,甚至连徐州和淮安都有些距离,正所谓荒僻之地,但荒僻之地也有势家,这不,本号的房东正是本县最大的势家,就连县太爷上任,都要第一时间屈尊拜访,奴仆骄纵也是正常的。”
朱由崧愈发有些好奇了:“在下初来乍到,倒是不很熟悉,朝奉可否介绍一二,也免得在下不慎冲撞了,到最后平白吃亏!”
掌柜看看没有生意,便回到桌边坐下,然后跟朱由崧聊了起来:“公子爷,本县这两年虽然没有出过什么举人,但早年也是出了一个大大有名的人物的,这位大人物,就是正德九年及第的白溪公······”
通过掌柜的介绍,朱由崧才闹明白了,原来郯城最大的土豪是嘉靖年间担任过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左副都御史、左都御史的张景华的后人,如今虽说没有张半城那么夸张,但郯城县五分之一的耕地和县城里三分之一的沿街店面都是张家的,所以郯城县上下都要“仰张氏之鼻息”。
朱由崧听罢问道:“张家现在还有进士嘛?”
掌柜压低声音道:“张家风流尽在白溪公一人,子孙中最好的也只是举人,这两年更是文华不再,中个秀才都勉勉强强的。”
朱由崧点点头,嘉靖年间的余荫,到而今也应该是消耗殆尽了,再过两年,要是张家连一个举人都没有了,那张家也就从诗书之家沦为了普通土豪了,届时没了政治上的顾拂,张家迟早分崩离析了。
不过朱由崧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问道:“既然郯城五分之一的地都是张家的,那在下从本地贩柳,岂不是也绕不过张家?”
掌柜苦笑道:“却是如此,所以,刚才客官说要采买大宗柳编,小店才颇多犹豫!”
“原来如此!”朱由崧倒也没觉得难办,毕竟区区一个祖荫殆尽的举人之家,又如何敢阻挠福王府的生意呢。“倒是在下孟浪了,不过,张家之外,掌柜就没有办法了吗?”
掌柜摇了摇头:“本地士绅互相联姻,可谓同气连枝,所以,若张家不发话的话,事情没那么容易办成的。”
朱由崧便问道:“张家现在谁做主,是那个六爷,还是什么三太太?”
掌柜回应道:“张家还有两位老太爷在,不过说话算数的应该还是张家的长支,只是,六老爷虽然也是长支子孙,但只是六房之主,若不是有附生的身份,其实在张家是说不上话的;至于三太太嘛,不过是六老爷的外室,连如夫人都算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