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催促我等奉上李可灼所献仙丹的内使又来了,虞臣,你说内阁该怎么办呢?”
听完内阁首辅方从哲的问题,时任群辅的韩爌一脸的犹豫,是的,他担心方从哲会拿自己的回答做文章,但韩爌当年也是泰昌帝日讲官、老师,因此他对泰昌帝是有感情的,实在不忍看到已经迅速消瘦的泰昌帝那份憔悴的样子。
所以,韩爌想了想,问道:“各地名医何时能进京呢?”
这回轮到方从哲为难了:“大部分的书信怕是还在路上,就算几处已经接到我等书信的,也没那么快把大夫送来北京,最快最快,也得要十天左右!”
韩爌便言道:“元翁,你看陛下还能坚持十天吗?”
方从哲沉默许久,这才说道:“眼下,似乎也就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方从哲决定道:“来人,立刻把李可灼叫来。”
鸿胪寺丞李可灼是个五十开外的老人,他举止飘逸,乍一看确有点道骨仙风的样子。
但方从哲更是**湖了,所以并没有被李可灼的外貌所迷惑,径直问道:“你所献仙丹,是怎么个来历?”
李可灼回应道:“这些仙丹,是下官年轻时在峨眉山采药时得遇一位仙长所赠的,所用药料均采自神府仙境,服用后能治百病。”
韩爌冷笑道:“别胡说八道了,说,这些仙丹是用什么做的!”
李可灼见韩爌这边门清,所以只好讪讪的笑道:“取童女首次月经盛在金或银的器皿内,还须加上夜半的第一滴露水及乌梅等药物,连煮七次,浓缩为浆,再加上乳香、没药、辰砂、松脂、尿粉等拌匀,以火提炼,最后炼蜜为丸。”
韩爌和方从哲一听就明白了,什么童女月经、夜半第一滴露水以及尿粉,都是噱头,主要药物是乌梅、乳香、没药、辰砂、松脂。
其中乌梅是可以医治久泻久痢,也算是对症下药;乳香和没药可以活血行气止痛,消肿生肌,在对泰昌帝病情治疗方面根本没什么作用;松脂主治疥疮,皮癣,这这是外用药,不可以内服;至于辰砂也就是丹砂,一般炼丹术都用,少量医书中也有拿来做药的记录,但问题是,这个时期的中国人并不知道辰砂在高温下会产生水银。
因此两人看了半天仙丹的原料组成,一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原本,专业的问题可以交给专家,但现在太医院是绝对不会允许泰昌帝服用什么金丹的,所以,找来医书翻了半天后,方从哲和韩爌也没得出该不该奉献于泰昌帝面前的结论。
韩爌便道:“要不,请次辅一起来讨论吧?”
上次泰昌帝问起了自己的寿宫,所以次辅刘一燝被派去勘测选址了,说是明天晚上会回来的,韩爌便觉得,让泰昌帝冒险吃“仙丹”的责任不能由自己和方从哲两个人背负了,必须拉上刘一燝。
方从哲却似乎人老心软了:“别让季晦也卷进来了,还是老夫独断吧。”
方从哲随即决定道:“若是陛下再派人来索取,就送上去。”
韩爌还想说些什么,终究是没有开口。
八月三十日一早,泰昌帝再次派內使到内阁询问李可灼和仙丹的事,方从哲和韩爌无奈,只好带着李可灼和仙丹进了乾清宫。
泰昌帝显得比前几天更消瘦了,体质虚弱,但他的神志十分清楚,当得知方从哲带来了“仙丹”后,态度有些激动的说道:“立刻奉上来!”
方从哲跪奏道:“这仙药究竟能否治病,臣等尚不敢妄言,还请陛下明断。”
方从哲说罢,跪在后方的李可灼便把手中的锦匣举过头顶,泰昌帝示意随侍的太监打开看一看,结果里面露出来的是红艳艳的几颗丸药。
病急乱投医的泰昌帝已经听不进劝了,当即就要取来服用。
跪在方从哲身边的韩爌开口劝阻道:“陛下,此丹药尚不确认有无毒性,不可轻易服用!”
泰昌帝对韩爌的话还是很比较相信的,因此,当即便以警惕的目光看向李可灼。
李可灼不敢辩驳,只是伸手取出一丸,自行服用了下去。
随侍的太监立刻检查了李可灼全身,发现他并没有把丹药隐藏起来,而是真的服用了下去,这才放下了警惕之心,随后,众人又等了半个多时辰,见李可灼并无中毒迹象,泰昌帝这才在松了一口气后,服用了一丸。
这一丸药下去,泰昌帝的腹泻就止住了,泰昌帝十分满意,便让內侍传话称“圣体用药后,暖润舒畅,思进饮膳”。
但李可灼的药更多的像安慰剂,所以泰昌帝到了傍晚时分,再度感觉身体再度不适了起来,于是便让內侍再取一丸来服用。
只是李可灼事先说明了,这药不能连着吃,要三天后才能服用第二丸,但泰昌帝为了晚上能睡个好觉,还是坚持服用了第二丸,但这一丸药吃下去,积蓄的水银含量就达到了致命的程度,所以当天深夜,泰昌帝就暴毙而亡了。
泰昌帝暴毙之日是八月三十一日,而其是八月初一正式登上皇位的,所以,泰昌帝在位的时间仅仅只有一个月而已,是整个大明迄今为止,在位时间最短的一位君主,也让大明在短短四十余天中,接连逝去了两位皇帝,造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