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出身的闵学政, 和许多出京担任主考官的同僚们一样,都有每到一处就让人收集当地读书人诗词、文章、名气等的习惯。
他并不会直接将这些人取为秀才,但若其考卷已入备选之列, 那么有名气的人往往会上移一些名次。这是因为评卷时同考官会为本地名气大的读书人据理力争,也是为了放榜之后的争议考虑。
一个平时素有才名的人,和一个平淡无奇的人, 若其考卷水平相当,但名次是一后一前,那么名气大的那人可能会拿着考卷纠缠不休, 说那人平时才学平平, 此卷亦未胜过我多矣,为何他在前我在后?
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要想平平安安做官, 这些平衡之道都是主考官们需要考虑的, 不然你主持的考试出了好些人闹事,最后事情平息了,但可能会在你的履历上留下一笔。
所以闵学政看过之后,就放下了。
一切都以院试为重。
……
七月初二,贡院门开。
这次还是许明成送许淙来赴考。
因为有大红包的激励, 也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和周围或是紧张、或是凝重、或是谈笑风生的考生们不同,许淙兴致勃勃。
“爹, 我进去了!”
许明成的手在宽袖下紧握成拳,但脸上却不露声色。他冲着许淙点头道:“好, 吾儿尽力即可, 为父在此等你凯旋。”
院试除了要在里面待三天, 把两场都考完才能出来之外, 其他的考试流程和县试以及府试是一样的,都要先经历搜身、点名、禀生应保等程序,不同的是院试作保的禀生是两名,比县试和府试多一名。
这些流程走完之后,许淙才可以去找位置。
但这一找,他便惊讶了。
因为在第一排!
院试虽然和府试一样,是在庐州的贡院举行,但实际上参加此次院试的却不仅仅是庐州本地的童生,临近的濠州、和州、无为军州三地的童生也来了。院试就好比过家家,今年来你们庐州考,明年就去我们濠州考。
而此次的院试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居然没有像府试一样打乱了位置,而是直接按照各州府试的名次来排。
许淙是府案首,所以坐第一个!
“许淙!”
一同考过县试和府试的某个人看到许淙呆愣地站在某地,还以为他是年纪小找不到地方呢,顿时热心地凑过去。
“你是哪个号间?”
“我帮你找……嘶,天字一号!”
他仰头看向眼前这间正对着主考等人位置的号间,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身溜得比老鼠还快,“一号,一号啊哈哈。”
“你好好考,好好考,告辞,告辞。”
许淙回过神来朝他挥手,“你也好好考。”
然后他就走进自己将要待三天的号间,首先先把干净的棉布取出来,问差役要点水将摆放好的两块木板小心地擦拭干净。好在因为是第一排,差役们干活的时候没有偷工减料,所以很快就擦好了。
于是许淙就把考篮放好,坐直身体等待开场。
因为庐州的考生是最先入场的,而且还是按照名次入内,所以许淙坐好之后陆陆续续看到了不少熟人。
不过他们的动作都很一致。
先是高兴地跟他打招呼:“许淙!我们之前的几次聚会都没见着你,等院试考完,得好好地聚上一聚啊。”
然后一抬头,面露惊恐,“天,天字一号!”
许淙:“……”
是天字一号号间没错,是正对着主考官没错,但至于这样吗?
惊讶的面孔看得多了,许淙在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好在也不是人人都如此惊讶的,有几个就特地来安慰他,说主考官都是纸糊的,让他不要害怕!
许淙:纸糊的更可怕好吧!
等熟人们全部进完,就轮到了濠州、和州和无为军州等地的童生们。他们进来之后发现天字一号坐着的是一个矮豆丁也很惊讶,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这估计就是本次院试年纪最小的那个许淙了。
当即就有人毫不在意地转身离去,但也有人上来互通姓名。许淙好脾气地一一应了,反正现在还没开考,他也没什么事。
没准过些年考乡试的时候,还能再遇到呢。
在此期间,他也看到了其他三州的案首们,他们或是沉稳、或是高傲,或是焦虑,表情不一而足,看到正对着考官等人的号间的时候,也是神色各异。
全部人都进来后,院试也正式开始了。
先由主考官闵学政带领众人拜过孔子像,然后讲话。闵学政讲的都是一些场面话,比如你们要好好考,不要作弊、不许喧哗之类,然后就是公布考题。许淙等人因为坐在第一排,所以一眼就看到了这次院试第一场的考题。
许淙第一感觉就是题目好多,第二就是不难。
而且最让许淙惊喜的是,其中有一道题他还跟许明成讨论过,就是此前学习《中庸》这本书的时候读到过的。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故君子慎其独也。”
君子慎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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