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下旨召她进宫时,她便猜到了定是关乎容锦,若是好消息,直接着宫人去王府说一声就是了,没必要大费周章叫她进宫,除非……是噩耗。
结果证明她所料不错。
从梁帝口中听到“尸身”二字时,慕云卿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跟着她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只看到梁帝的嘴一张一合的还在动,身子也在左右晃动,眼前忽然涌现出许多人的脸来,有太后、有乐清瑶、有淑嘉贵妃,还有太监宫女的。
慕云卿感觉脚下发虚,身子一软,她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她又病了。
这场病来势汹汹,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她接连昏迷数日,一直没有清醒,但这只是对于醒着的人来讲,于慕云卿自己而言,她丝毫没有昏迷的感觉,因为她一直在做梦,梦里影影绰绰,难辨如梦的是何人。
有些景象是她见过的,而有一些,她则从未见过。
梦里的人一开始常穿一身黑衣,到后来,却变成了明黄色的衣裳,是镌云绣龙的锦袍。
他抱着一只猫站在廊下,看夏雨连珠而落,嗓音清冷地吩咐宫人掘了御花园中所有的花草树木,植了“万顷”莲花,听雨打荷叶,思心间那一人。
他轻抚着怀中的猫,眸中难得流露出一丝满意:“卿卿见到,一定会很开心。”
后来他走了,几个小宫女聚在一堆小声嘀咕,其中一个问:“陛下怎么这么喜欢莲花啊?”
一个稍微年长的回答说:“听说是先皇后喜欢莲花,陛下才叫人种下的。”
“从没听说陛下登基前娶过妻啊,姐姐可知先皇后是位怎样的女子?”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料想该是位品貌非凡、德才兼备的女子,否则咱们陛下也不会痴情至此,至今都不肯册立新的皇后。”
“陛下可真长情,我日后满了年纪出宫,若是也能寻一位这样专情的夫郎就好了……”
那几个小宫女越走越远,声音渐渐被雨声覆盖,后面的话,慕云卿就都听不到了。
她心里好奇,不知这痴情的男子是谁,更不知那福薄的女子是谁,只是心里隐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似隔着一层薄薄的纱,看得见却摸不着。
她沿着九曲回廊慢慢地往前走,那条路仿佛没有尽头,廊外的莲花也没有边际,她的耳边一直充斥着一道清冷的男音,温柔地唤着“卿卿”。
眼前忽有一阵白雾飘过,她下意识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时面前已然换了幅场景。
九重巍峨的宫殿里,龙椅上端坐着一人,同样的看不清样貌,同样的怀里抱着一只猫。
殿中央站着一个道士打扮的人,看起来仙风道骨,精神矍铄,只是说出口的话,慕云卿怎么听怎么觉得对方像个招摇撞骗的老神棍。
“阴阳有道,自有其规矩,若命不该绝,虽万险而不死,若命该如此,纵有神助也于事无补,先皇后已经故去,陛下再如何为难老道也无法令其复生,不过……倒是有一计,可使覆水还收,破镜重圆。”
“何计?”
“要陛下做一件事,再给贫道一物,便可大功告成。”
“何事?”
“要陛下尽弃五识,十年为期。”
“好。”
“十年期满,还需陛下剖心取血,贫道方可施法为先皇后逆天改命。”
“好。”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丝毫犹豫,只在那老道士即将离开的时候,他开口唤住了对方。
那老道士仿佛松了口气的样子,似乎一直在等他叫住自己,眼底隐隐透出一丝期待:“陛下可是反悔了?”
谁知,那男子竟摇头,说:“重活一世,卿卿可还会记得我?”
“不会。”
“如此……也好……”他语气平静,听不出究竟是失望还是如何。
顿了顿,那老道士见他不再说话,终是忍不住道:“陛下须知,纵有来世,皇后也全无如今的记忆,她说不定会嫁于其他人,而您则要每月忍受噬骨剜心之痛,到时不会悔恨当初吗?”
“不悔,无恨。”
不悔,无恨……
这四个犹如一颗巨石重重地砸在了慕云卿的心湖上,她不知怎么,莫名就流下了两行清泪,心里闷闷的,钝钝地发疼。
她还在想,不知那位被唤作“卿卿”的女子是个怎样的人,竟得她夫君这般对待,如此深情,都可以同容锦一较高下了。
忽然想到容锦,慕云卿的心似是被猛地扯了一下,紧跟着,罩在眼前的雾被风吹散,她清楚地看到了那人的脸,赫然就是容锦的样貌!
他手捧着一颗鲜红滚烫的心,笑意温柔地递给她:“卿卿,你总说我是黑心肠,可你瞧,我待你的心是红的,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杂质。”
“卿卿,我心疼。”
“卿卿,我把心给了你,你便时时刻刻都要在我身边,否则我便活不成了。”
“卿卿,我也想要你的心,但又不想你疼,只想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别再离开我,别再丢下我一个人,这样就够了。”
“卿卿……”
“容锦!”慕云卿霍地一下睁开眼睛,入目是月白色的帐顶,她怔怔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