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雨声未停。
都说清秋有梦,雨落成诗,可一旦伴上电闪雷鸣,便难免去了几分诗情画意的缠绵。
慕云卿被那雷声惊扰,睡得很不好。
不知是得知了地动一事愁思太过还是如何,梦里也不得安稳。
前世她第一次设计出逃被容锦抓回去,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夜。
大雨滂沱,她不辨方向,只知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跑到精疲力尽,她回头去看,却发现容锦并没有追上来,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终于重获自由。
可哪成想,那自由短暂到只有一瞬。
她满怀期冀地往前走,见雨幕中隐隐晃动着灯盏,朦胧隐约,很像夏日里的萤火虫,引人追逐探寻,可临近跟前,却又似美梦破碎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容锦那张脸出现在视野中时,慕云卿一度以为是雨水模糊了眼眶,叫她看错了。
直到惊雷忽起,闪电映亮了他俊美如鬼魅般的面容,她才惊觉何为绝望。
自那晚以后,她便很怕雷电交加的雨夜。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将屋内映得亮如白昼,慕云卿许是觉得刺眼,漂亮的眉头紧紧蹙起,脸上写满了不安。
她于朦胧间揪紧了被子,下一瞬,耳侧忽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隔绝了震耳的雷声,令人稍稍心安。
她的意识已有几分清醒,只是眼皮有些沉重,怎样都睁不开。
迷糊间,朱唇轻启,她糯糯唤道:“容锦……”
覆在她耳朵上的东西似乎动了一下,随即一股沉水香飘入鼻间,她仿佛听到有人应了她一声,清冷低沉,潺潺悦耳:“卿卿安睡,我在呢。”
“容锦……”
“嗯。”容锦垂首,掩在她耳畔的手轻动,拇指指腹轻抚过她的眼角眉梢。
“容锦。”
“我在。”
“容锦。”
“卿卿乖。”他耐心极佳地应她,并不厌烦,一声柔似一声,似窗外渐歇的秋雨,滴滴落到人的心里去。
明明慕云卿是因为容锦才开始害怕雷雨夜晚,可如今闻听他话音在畔,却反而心安,原本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也变得绵长,睡得安稳了许多。
屋外雷声已经止息,容锦收回手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便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她。
只道是,夜雨做成秋,恰上心头。
教他珍重护风流。
端得为谁添病也,更为谁羞。
密意未休,密愿难酬。
珠帘四卷月当楼。
暗忆欢期真似梦,梦也须留……
***
翌日一早,慕云卿梳妆时望着镜中的自己出神,视线一直凝在自己的耳朵上。
回想起昨夜梦境,她忍不住问周嬷嬷:“嬷嬷,我有件事想问您。”
周嬷嬷点头:“小姐问就是了。”
“昨夜……”慕云卿语气斟酌,说得很慢,不大好启齿的样子:“昨夜可曾有人来过?”
话落,没等周嬷嬷回答呢,倒是一旁收拾床铺的一两笑嘻嘻地来了句:“没人来啊,小姐怎么这样问?”
“……哦,没事,我不过随口一问。”
“那也不对呀,好好的,小姐怎么会以为有人夜探香闺呢?还是说,是小姐梦中所见?”
“许就是梦吧。”她还以为容锦真的来了呢。
不过想想也是,若昨夜所感并非梦境,容锦应当会唤醒她才是,即便不忍叫醒她,依照他往日“动手动脚”的习惯,她也断然睡不安稳。
正想着呢,却见一两顶着她那张圆乎乎的脸蛋凑到她面前,笑容透出些许洞察一切的意思:“嘿嘿……小姐,那您说说,您梦到谁来了?”
“谁也没梦到!”
一两立刻敛了笑,噘起小嘴:“小姐骗人,您一定是梦到主子了!”
“……”知道还问!
“那您醒来发现是梦,没看到主子,岂不是很失望?”
“才没有呢。”
“嘻嘻。”一两捂着嘴偷笑,一副“奴婢都猜着了,您就别装了”的表情:“小姐别不开心,奴婢方才是逗您玩的,昨夜主子当真来过,后来雨停了才走的。”
闻言,慕云卿抬眸,眸中有惊有喜,不似从前。
见状,周嬷嬷她们不禁会心一笑。
慕云卿眸光温软,颊边隐有桃花色:“他既来了,为何没叫醒我?”
眉心微蹙,她随即又道:“昨夜大雨,他何故匆匆来此?”
冒雨而来,若淋了雨岂非要生病的!
一两眨了眨眼,乖巧道:“昨儿晚上电闪雷鸣的,可要吓坏人了,主子知道您害怕雷雨夜,是以特意赶来陪您的。”
一听这话,周嬷嬷和秋桑不禁对视一眼,眸中难掩错愕:“小姐害怕打雷?!”
她们服侍小姐多年,并未发现啊。
特别是秋桑,她和紫芙皆是自幼跟在慕云卿身边的,从不知这一点。
真要说起来,也就是在老爷和夫人去世后,每逢雨季碰上打雷的夜晚小姐总是不好安枕,但她们只当她是被雷雨声吵的,没想到她居然是害怕。
思及此,秋桑疑惑地看向一两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