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庆五年,上元节。
各处一派祥和的景象。花灯摆满整个长街,热闹非凡。依照往年的习俗来看,今日会燃放盛大烟火,皇上也会于摘星楼之上带百官一同欣赏,以示与民同庆之意。
长安街上行人摩肩擦踵,满街灯火不熄。
人群之中,有人戴着帷帽,拎着兔子灯,一身水芙色长锦衣,外面套着黑色斗篷,看着比路人多穿了些。帷帽上遮面的白纱轻薄,只露出脸型的轮廓来。不时有路过的人看向她,原因无他,本朝民风开放,上元节女子也是可以抛头露面的,大多女子都会在今日摆脱束缚。
然而特立独行的女子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随手拿起一张灯谜,看了两眼又轻柔的放了回去。摊主有眼力的,看这女子仪态打扮也知非富即贵,赶紧招揽生意:“姑娘,我们这里连对三张灯谜,即可获得彩灯一盏……”
谁知女子摆摆手,晃了晃手中的兔子灯,“我已经有一盏灯了。”
说罢,拉着身后的丫鬟离开。
随着人流走出半条街,桑淮再也没什么兴致去看路边的彩灯摊子。
她身后的丫鬟流云忍不住道:“夫人怎的不猜灯谜了?不是还要将灯送给大人的吗?”
桑淮半转身直接捂住丫鬟的嘴:“别同我提他。”
想起出府前的事情,桑淮气得几乎要跺脚。
她在嫁到皇城前生了一场大病,这一年来几乎都闭门不出在府中养病。好不容易身体康健些,加之赶上了上元节,自然要好好瞧一瞧这皇城。
若说能俯瞰这皇城最好的地方,自然还要属摘星楼。
她的夫君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今晚必然是要登摘星楼观礼的。她不求容韫能在家陪她,唯求带她一同去摘星楼。可她求了好久,也没换来她夫君容韫的颔首,同意带她一起前往。
今早她还拽着容韫的袖子求了半晌,却只换来一句飘忽的“摘星楼高,夜里风凉。”
之后在府中就再也未见过容韫的影子,想来是为了躲她罢了。
气死了!
桑淮握紧手中的兔子灯,看向不远处相互赠灯的男女,更是气结。听闻秦太常、苏御史几位官家都携家眷一同前往,她怎的就不能去?
桑淮咬住下唇,既然不准她去,那她就自己去找乐子!
“流云,我要吃西街的玉露团子。”桑淮眼中露出狡黠,语气却还是委屈巴巴。
“大人特意嘱托了不准夫人乱走……”
桑淮将帷帽的薄纱撩起一角,露出略显孩气的一双湿漉漉的杏仁眼,无比可怜,“我不会乱走的,而且这事你不说,我不说,他是不会知道的。”
“这……”流云自是不放心桑淮一人在这里,但抵挡不住她一直的要求,只好脚力快些的赶去西街。
桑淮目送着流云消失在长街尽头,转身去找街边的铺子。
既然容韫不带她,那她就自己去找些乐子。
要说她之前在弋城最喜欢的消遣,就是喝酒。
这皇城的酒肆,她还真是第一次来。
屋内放置的火盆噼里啪啦燃着,掌柜边上红泥小炉温着上好的酒,酒香飘散在每一个角落,浸润人的心肺。
也不知是谁觉得闷,请来了隔壁茶馆的说书先生,醒木一拍,说起了民间的传闻。大概是人们都在屋外等着烟火,酒肆人并不多,都是些常客,一壶酒,几碟小菜,三五围坐,听得津津有味。
桑淮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点了壶不烈的果子酒,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她估摸着流云回来的时间,正准备再喝一杯就离开,却被说书先生一声醒木声吸引了视线。
说书先生被酒客送了酒,喝的说话都有些不清楚。
他此时正说到一个乡野女子嫁入皇城的故事。故事里那女子所嫁之人是朝廷命官,但也是世人唾骂的奸佞。那人曾是街边乞儿,被太子所救。因着身份卑微,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地位残害同僚,为了钱财增加百姓赋税,为了权势,朝中无人敢二言,说是指鹿为马都不为过。
大抵是这些年亏心事做多了,他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乡野女子接进皇城里,想抵消自己的孽债。
这话未指名道姓,但也指代的明显。天底下除了那容韫,少年封相,坏事做尽,还娶了个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外,就是把史书翻烂,也再找不出这号人。
除了积怨已深外,能如此带动情绪,还不是前些日子,朝中同北疆打了败仗,若不是这丞相在其中的搞鬼,又怎么会输!
桑淮听到这里,停下自己要离开的动作。她握紧了手中的酒壶,透过帷帽,紧紧的盯着台上的说书先生。
她……不就是那个野丫头吗?
她并不反感这个称呼,这就是事实而已。但他们为什么要造谣容韫?她从不觉得每日处理政事到夜深的容韫会是个如此坏的人。
酒肆里一时之间无比热闹,根本无人注意角落里的她。被包围的说书先生脸色通红,显然是酒劲上头,继续煽风点火:“这位前不久去江南督办建造行宫,除了中饱私囊,怕不是美人在怀,早就陷入温柔乡了……”
酒肆中立刻哄笑起来。
“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