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都在办丧事,虽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死人,但是家家户户都有亲友过世,就算是邻居,也要帮忙入殓祭奠。
城里的棺材铺生意暴涨,纸钱铺子纸扎铺子也一样,不过做死人生意的,通常都不会因为生意好而涨价。
不仅如此,这些铺子还降价了,毕竟收敛的都是守卫锦州城战死的士兵。
“娘,念娘也是保护大家才牺牲的,咱家再穷,一副棺材总买得起,您怎么能说不要棺材呢?”
栗子胡同的一户民宅,门口挂着白布,木门大开,窄小的庭院里摆着一具尸体,那是昨夜被士兵抬回来的,也是这吴家的儿媳妇。
吴家人口不多,上有年迈的父母,下有两个几岁大的孩童,吴春生身体病弱,好在是秀才,能收学生赚点钱。
就是这样病弱的吴书生娶了个屠夫的女儿,身强体壮,凶悍跋扈,护着吴家人不被邻里欺负。
可她也落下了不好的名声,加上吴母总是在外头抹黑她,让她抬不起头来。
昨日街上有人囔囔着召集人手守城,还说将军夫人就在城楼上,誓死与锦州城共存亡。
念娘想都没想,去厨房拿了菜刀就冲出
去了。
可她没那么幸运,没能活着回来。
“买什么棺材?你还想风光大葬不成?她一个女人,跑去和一群男人打仗,像什么样子?你再看看她这尸体,连个全尸都没有,这样怎么能葬进我们吴家坟地?”
“她是为了锦州城!也是为了我们才死的!”吴春生虽然很不喜欢这个彪悍的妻子,可到底是两个孩子他娘。
“开什么玩笑,锦州城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妇道人家来守了?她以为自己能杀猪就能杀人了?她自己去寻死,关我们什么事?”
吴母的大嗓门将邻居都招来了,看到院子里停着的尸首,有人害怕地离开,有人站在门口看热闹。
吴家还没发丧,因此大家也不好进来。
听到吴家母子为了买不买棺材吵起来,围观的人群拱火说:“吴阿娘,你也太吝啬了,儿媳妇死了怎么能不买棺材?”
“就是,好歹她也是真英雄,说不定官府要来嘉奖的。”
吴母冲到门口,双手叉腰,怒斥道:“死的不是你们家的,瞎囔囔什么?死都死了,一副草席裹了就是,费那个钱做什么?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她怎么不为
家里人想想?
天爷啊,她让我们家怎么过啊?不为我们二老想想,也该为两个小的考虑啊,怎么就敢这么走了呢?”
她坐在地上嚎嚎大哭,哭得好假,不过哭着哭着,想着以后这家里的重活没人做了,倒是真心掉了几滴眼泪。
“别嚎了,该办丧事了,看在她是为守城而死的份上,我们可以来搭把手。”有人看不过去,主动想帮忙。
可吴母却拦在门口不让进,办丧事是要花钱的,虽然能收奠仪,可是还得办十几桌好酒好菜,连吃几日,吴家的家底都要被吃穷了。
而且凭什么让她一个长辈给晚辈办丧事?
吴春生看到盖着的白布上透出的血色,头晕目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娘家来人了。
张屠夫撞开人群,看到女儿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女婿扶着一旁的石桌没有言语,两个外孙也不见踪影。
他大吼一声,朝吴母冲撞过去,院子里很快乱了起来。
得知吴母竟然连棺材都不愿意买,张屠夫气得七窍生烟,“你们吴家平日里就欺负我女儿,家里家外什么活都是她一个人干,还得不到一句好。
要不
是两个孩子,我早把她带回家了,没得让你们吴家糟蹋,如今她死了,你们竟然还如此待她,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让她嫁到吴家来!”
“呸!当初可是你张家求着要与我们家结亲的,我们春生好好的秀才,娶了一个卖肉的,丢人都丢到家了。”
“秀才?哼,就他那身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要不是我女儿里里外外的操持,你们吴家能过成这样?”
张屠夫冲到尸体旁,双手颤抖,最终掀开白布看了一眼,只一眼就泪如雨下。
邻居们想起过去种种,也觉得吴家过分了,不管如何,人死如灯灭,身后事还是该好好操办的。
等两个孩子长大,总不能连亲娘都不拜祭。
“让让,让让,请问这里可是张念娘的家?”何骁带着人进来,看到院子里的尸体,不用答案也知道了。
“你们……你们是谁?”何骁等人没有穿铠甲,也没有官服,只是气质瞧着就让人害怕。
“在下将军府一小小管事,奉我家夫人之命,前来给张念娘送一份奠仪,以及她战死的抚恤金。”
一听到有钱,吴母眼睛一亮,“对对对,她是为守城而死的,
是该给我们吴家抚恤金才对。”
何骁扫了一圈,大致心里有数,便问:“为何丧礼还没开始?”
“有的有的,只是棺材铺子里的棺材都卖光了,我们一时没买到耽误了,官爷,不知道抚恤金有多少啊?”
“官府的抚恤金有多少我不知,这份是将军夫人单独给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