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青碧挪到邵芸琅身边坐下。
“罗松性格沉稳老实,他不适合做掌柜,若是嫌他做花匠没前途,可以让他去学其他的,不过花匠木匠工匠都是匠人,花匠还更雅致些,有什么不好的?”
“我大哥……他真的不适合吗?”
“目前看来是,不过他如果肯学,肯改变自己,那没什么做不成的。”
青碧高兴起来,“嗯,我也是这样说的,我大哥没什么优点,不过做事极为耐心,一定可以学好的。”
邵芸琅知道她是想好了的,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罗松这样的人如果在她手里干活,那她会器重他,却不会让他做不擅长的事情,他可以做个出色的花匠,为什么要迂回地去做他不擅长的事情?
转眼就到元宵,今年的元宵节也撤了,街上挂着的也大多数是白灯笼,邵芸琅与府里的兄弟姐妹便也没出门。
大房这一脉,人人都在忙。
秦晗双肚子很大了,想出去玩也没机会,邵子瑞难得有空闲,成日都在家里陪妻子,邵芸琅姐妹俩备嫁也不得闲。
元宵这一日,天气难得好了起来,晴空万里。
府里大厨房一大早就做了各色汤圆,邵芸琅正吃着芝麻汤圆时,惜月跑进来说:“姑娘,杨将军的遗体送回来了!”
邵芸琅差点被汤圆噎着,喝了一大口汤,抬头问她:“已经进城了?”
“嗯,是采买的老魏说的,从城门口到将军府都站满了人,外头
哭声震天,咱们也去看看吧?”
邵芸琅点头,换了一身素色衣裳,头上的发簪也摘了,领着丫鬟们到门口。
他们家门口转出去的那条路,便是去大将军府的必经之路,此时已经站满了人,许多是府里的人。
邵芸琅看到邵子瑜他们便挤了过去。
“二妹妹,你也来了。”邵子瑜让开一点位置给她。
邵芸琅站在他身旁,和其他几位弟弟妹妹打了声招呼,小声问:“队伍还没来吗?”
“快了,听到鞭炮声了吗?沿途有许多自发加入护送的百姓,因此走得慢。”
等了一炷香时间,邵芸琅看到了远处走来的队伍,入眼还是那片令人窒息的白。
哭声震天,不仅仅是扶灵的队伍在哭,在场的百姓都开始哭了起来。
哭丧是有讲究的,年纪越大的人哭的越大声,且高低起落,像是诉说着死者的一生。
邵芸琅不知道身边的人哭了没有,她没有哭,她与杨振天连面都没见过,而且棺材里躺着的也不是他,她不可能为了陌生人哭得出来。
棺材原本是由马车运回来的,到了城门口换成了八个人抬,其中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就是杨钺和他三哥。
棺材后方跟着一辆马车,邵芸琅从掀开的车帘里看到了跪坐在里头的辛梓墨,她身边还跪着一位夫人,想来就是杨钺的娘亲了。
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来,邵芸琅来不及多看杨钺几眼他就从自己面前走过去了。
他应
该也没看见自己,扛着棺材直视前方,眼中含着泪。
“大将军啊……您一路走好……”
棺材途径之处,百姓们纷纷下跪,邵芸琅本不想跪,被身边的人拉一把也跪下了。
等队伍离开视线,她才站起来,对邵子瑜说了一声:“大哥,我先回去了。”
“好,外头乱,你赶紧进去吧。”邵子瑜叹了口气,小声说:“古来征战几人回,为何要有战争呢?”
邵芸琅回答他说:“因为野心与欲望。”
邵子瑜本是自言自语,没想到她会回答自己,摇头说:“也许只是为了生存,听说北地进入寒冬后就寸草不生,人饿到了极致就会化身为狼,朝廷若能拿粮食安抚塞外,就可避免诸多战争了。”
邵芸琅觉得他太天真了,读了那么多年的书竟然就得出这样的见解,将来难成大器。
她也不与他辩论,转身进了侯府。
这一天注定不会太平静。
棺材抬进大将军府后,满朝文武都来吊唁,皇帝虽然没有亲自来,可是他将最信任的大太监派来了,带来了一封圣旨,四位皇子也都到齐了。
尸体已经过了半个多月,即使有冰块镇着肯定也很不好看,何况当时战况激烈,人死的时候就已经面无全非。
那些带着任务来的人必须要开棺看一眼,大理寺两名经验老到的仵作负责给尸体重新收敛。
新做的一品亲王朝服穿不上去,就只能铺盖在尸体上,杨老夫人看了一
眼又晕了过去。
“快扶祖母回去!”杨夫人短短一个月瘦了非常多,两颊凹陷,满鬓白发,看着竟然不比杨老夫人年轻多少。
来吊唁的夫人们都有些同情她。
年轻时执意要追随夫君远赴边关,吃尽风沙,劳心劳力这么多年,却没能得到一个好结果。
中年丧偶,几个儿子下落不明,且很有可能被问罪,一生荣华很快就会化为泡影。
别看杨将军如今得了个亲王的谥号,却惠及不到家人,不过是死后声名好听一些罢了。
镇国大将军府从此怕是要改换门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