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住的冰已经被暖化了去,成了湿漉漉的一片紧贴在皮肤上,这刚出来一会儿,碰了些寒风又开始有了要重新凝结的意思,湿了衣料再遇着冷风,是会感觉更加寒冷的。木疆错不自觉的连打了两个哆嗦,缩了缩脖子取了干衣去客房换上。暖炉上还坐着药,定是没有办法再烧热水洗澡了,木疆错也就只拿了块干棉巾简单地把身上擦干后就换了。
客房闲空了很久,屋顶窗角都破旧地露了些间隙,呼呼地往屋里灌风。这是木疆错小时候住的屋子,他也是好久没进来过了,用换下来的湿衣服堵住漏风的几个缝口,再三确定捂好了之后木疆错才闭紧房门。这房子如今即使不住了也不能任它破败成这幅样子,想着过几天自己不当城督了,定是要找个时间好好拾掇拾掇这间屋子了。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迈着步子进了东间,这会儿红薯应该是熟了吧?
从早到晚忙活了一天,只有早上呼噜地一碗凉稀粥之外就再没有一粒米下肚,玩儿命地卖了力气干活,可除了顿揍其余什么也没捞着,木疆错觉得他这个城督当得的确是有些不称的。
木疆错知自己憨笨,尽管他费劲心思,却还是事事不如人意,其实他也没太指望自己能够飞黄腾达出人头地,可当罗禅来找他替自己去城督的位置坐上一坐时,平心而论,木疆错心中也是隐隐地存了些火热的情愿,若能侥幸坐稳了这个位置,许是就有追求心上之人的资格了。
可现在不光城督当得一败涂地,又莫名奇妙地多了个女子在他的房中,昏睡在他的榻上,自己不明不白地就占了人家的便宜,毁了姑娘家的清白名节,干了这么些混蛋事,当真不负责地不管不顾了,岂是大丈夫所为?可若真是娶了,所娶非是心爱之人,失了本心,又岂是大丈夫所为?
这么往脑中一来往晃荡,心中烦恼拥挤,突然就不觉得有多饿了。滚烫的红薯团在手中左右扔着,木疆错的视线却是一直落在榻上。
榻上的女子安静地睡着,嘴巴没有闭紧而是微微张开,顺着一下一下的呼吸,唇角淌着晶莹的水渍...这般看起来着实失了些礼数,毕竟是个女子家,这番睡相很是不雅。
她的五官生的平淡无奇,眉毛疏淡,肤色蜡黄,面颊上尽是深深浅浅的斑点坑洼,像是个低等的劳作邑中憔悴女子的长相。城中女子不会有这般相貌的,即使是打扫伺候人的婢女或者是日日熏在厨房里的厨娘,她们也都是会极为注意自己的容貌,想着法子地打扮干净整洁,绝不会允许自已的脸蛋被糟蹋成这般。
可就是这样一张脸的女子,在那一片冰湖之上,惊异、恼怒还有羞愤,这些表情毫无掩饰地出现在脸上的时候,脸上就像是突然闪了光,让他根本挪不开视线,那时候他在想,这世上大概没有比她更真是实灵动的女子了吧…
堪堪反应过来后木疆错蹭地站起来,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大骂自己龌龊!
女子的呼吸依旧安静,炉火燃烧的声音和陶罐里的咕嘟声也都不大,木疆错面颊绯红,手足无措地在屋里来回转了三四圈,这种安静的氛围让他更加不齿方才在自己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了。
给自己倒上三杯茶水接连着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决定做些什么缓解此刻的尴尬,拿起屋角的扫帚在屋里把里屋和小厅拾掇干净,屋内不大,闲下来又赶忙去找了块抹布去擦书桌和书架,心不在焉的,来回回也就只擦那一处地方,不一会儿又突然又扔下抹布跑去看暖炉里需不需要加木炭,发现不用之后,木疆错空着手转了两圈终于又重新坐回矮凳之上。
脑子里还在乱七八糟,木疆错觉得手脚放在哪里都觉得不太好。
突然就莫名地伸手去揭了熬药的瓦罐盖,许只是想闻闻罐子里的恶心味道让自己清醒清醒,盖子掀开的时候确实就清醒了,眼睛蓦地睁得老大,不敢相信地又闭眼再睁开了一遍…
瓦罐里盛着一片浓白之色,再闻不见那股腥臭之味,就像是一罐清水一般,可若是贴的近了,又能够隐隐嗅到一丝丝的清甜味道,有点像是东地盛产的梦姜莲子夹在米粒中蒸熟的味道...
这药…就算是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