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且慢……”
康熙皇帝龙颜大怒,当场发怒,下旨要将戴云松一家老小诛戮干净,方能洗脱自己断发受辱之恨。
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无论此时在场的是朝堂之上哪一位大学士,都会大加吹捧,号称圣明。
天子威加海内,统御八极,哪里能够让一个区区武夫给威胁了。
如果此时不给出反应来,真的唯唯喏喏,人家说什么听什么。
那不是皇帝,而是傀儡。
康熙皇帝自诩圣明,想要比肩历史上的诸多同行,甚至超越,他更不容许自己的人生留下一丝污点。
所以,这个胆大包天,断发留诗的“反贼”绝不能留,但凡跟他有一点关系的,都要斩尽杀绝。
不关仇恨,只论心性。
康熙的选择无疑是很正确的,算是一个有为皇帝。
重阳宫昭阳道人突然感觉脊背发寒。
面色登时大变,一边张口阻拦,一指点向身侧空处。
五台山澄空和尚更是在出声的瞬间,已经从殿门一侧,移步幻影,拦在康熙的身侧。
两人应变极快,在场指挥禁军布防的都指挥使音布,甚至还没能反应过来,殿内轰隆隆就响起炸鸣声。
攻击并不是来自于四面任何一个方向,而是头顶。
轰……
乾清宫御书房原本雅致精美的屋顶,竟在须臾之间破开一个大洞,无数琉璃瓦片碎成粉末,纷纷扬扬洒落。
灰尘碎瓦披头盖脸,落了下来……
一线天光洒落,四周禁卫弓弩齐举,迷迷蒙蒙中,惨叫连声,竟然找不准敌人到底在哪。
也就谈不上攻击了。
因为,那细碎的瓦片碎木,携裹的力量十分惊人,打着脸上就是一个血洞,擦着眼睛,立即失明。
所有人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以手遮面,防止粉屑迷眼,这也是本能反应。
康熙皇帝到底胆子更大一些,否则也不会在受到威胁之后,第一时间不是想到屈服,而是想到要报复。
听到喝声震耳,他倒是也配合,早已经低头缩脑的躲在澄空老僧宽大的身体后面。
然后,听得钟鼓齐鸣,嘭嘭嘭,劲力交击声冲击四方,如擂巨鼓,震得心脏微微发麻。
越过澄空老和尚宽大的灰色衲衣,就见到一袭黑襟,以及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心中不由发冷。
那是一种视众生为蝼蚁的眼神。
天下万物皆可杀。
如此眼神,康熙皇帝每次在铜镜中都能见到,是高高在上的俯视,连冷酷都说不上。
生杀由心,不容违逆。
就是如此。
曾几何时,会在一个敌人,一个刺客的眼中看到这种漠然?
他又哪能想到,在登基御国这么多年之后,竟会找回许多年前,孤单无依,只能默默忍耐潜伏之时的那种感受。
“大师好硬功,可惜却甘做鞑子皇帝的走狗,心意未免不纯,力量再强,也是没用。”
巨大劲力对撞轰鸣,如炮火轰鸣,震得整个御书房都是嗡嗡做响,一把嗓子清越悦耳,冷酷霜寒。
“你这八部真身练得不错,却也试试我的严霜吐息,五蕴梅开……”
那声音突转高昂,一股子冰天雪地的气息,在长长的声浪之中,扑天盖地袭击过来。
然后,康熙就见到澄空和尚宽大坚实的身躯突然就颤抖起来。
一线刀光,破开迷蒙烟雾,斩云破月般就斩到了自己眼前。
“手下留情。”
刀光乍现,又有一点玉光闪现,那是两根手指,晶莹锋锐,后发而先至,点在了突兀斩到康熙皇帝身前的一柄臂长短刃之上。
昭阳道士的一气先天功,只练丹田一口真息,此时运转起来,却是熔钢化铁,纯阳无极。
杨林的梅花刀法还未展开,只是五色刚现,刀身就已破烂崩碎,再进不能。
本来应该沮丧万分的他,并未有丝毫失落神色,却是仰首哈哈大笑起来。
直至此时此刻,他才真的明白,自己附身拳法大宗师周宏义身上这五十余年所得到的功果是何等惊人。
从幼时因为生计自悟梅花五行桩法,再到杀倭护民之中得到五梅杀法,再到三十年蛰伏,一朝顿悟冬尽春来,傲雪凌霜的寒梅吐息法。
此时此刻,一身功法或许抵不过人家的底蕴深厚,传承悠久。
但是,却也自成体系,精深巧妙不让天下任何一家一派。
梅花开,人头落。
能杀天下可杀之人。
风静,尘定。
康熙皇帝眼中阴狠神色已经彻底凝固,微微翘起的嘴角,已经定格成为他的最后一个表情。
一丝血线在他的颈项处浮现……
滋……
血如喷泉,人头滑落,一具无头龙袍身体缓缓仰倒,跌落地面,溅起丝丝尘灰。
直至最后,他似乎仍然不曾相信,真的会有人敢杀他,也能杀他。
甚至没来得及露出一个恐惧的表情。
刀快,人狠……
有些事既然发生,就不会有后悔重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