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香被点燃，陆九脸色没变。
其实说实话，他其实也用不了一炷香时间。
假装沉思的时候，实际上他却是在苦苦思索前世背下来的诗词。
若是刚穿越过来让他背诗词的话，他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然而他昨天才刚修炼出法力。法力滋养身体的同时，他的脑子也变得清晰了很多。
脑海当中很久以前的记忆都变得能够回忆起来了，这才是他夸下海口的依仗。
问题是要什么级别的诗词才能让这位陆大少爷满意？
陆九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装模作样地踱步了起来。
这一踱步，他身周的氛围就开始发生了些许变化。虽然他现在身上穿着一身下人的衣服，但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本就不属于下人的气质却随着他的踱步而变得清晰了很多。
这家伙……好像有点意思。
陆千军内心的冰冷稍稍有所缓解，身体向前倾了一点。
他改主意了，若是陆九作不出来诗词，他也不杀他，仅仅把他打到残废好了。
然而陆九却不需要陆千军的怜悯。
在陆千军的注视之下，香才燃烧过短短一小截，陆九沉稳的声音便开口了。
“窈窕花魁年二八……”
陆千军几乎想笑，这第一句简直直白得吓人，这小子还说自己有诗才呢，看样子不过如此。
于是他又改主意了，果然还是杀了他比较好。
然而还没等他的想法稳定下来，陆九继续缓缓地低吟。
“……惯曳长裾，不作纤纤步。”
陆千军挑了挑眉。
嗯……？好像有点意思。
这第一句便把一个青楼女子用简单的描述勾勒出来，年龄、衣着、姿态都含在了第一句中，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精炼”。
陆千军听着便从摇椅上直起了身子，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变化。
不过……若是只是这样的话，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可就算中规中矩，这是一个下人能够作出来的词句吗？
还未等陆千军细想，这时，陆九的第二句开口了。
“众里嫣然通一顾……”
“……人间颜色如尘土。”
陆千军一愣，恰巧这时一阵清风拂过，吹起他的发梢，令他稍稍迷了眼。
而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的脑海里还在细细品味刚才听到的文字。
不得不承认——这一句……不错。
……不，不仅是不错，是上佳！
就算陆千军不喜欢诗词，但他毕竟也是出身于侯府。
他不像世人所说的那样厌文，只不过相较于“文”，他更喜欢“武”罢了，这意味着他对诗词并非一窍不通，他其实是有鉴赏能力的。
清风过后，陆千军睁开了双眼，一对细长深邃的眼眸看向陆九。
陆九在亭前轻轻迈步，脸色从容且淡然。
耳边传来少年轻吟的词句：“一树亭亭花乍吐，除却芬芳，欲赠浑无语。”
把花魁比作亭亭玉立的树上刚开的花，除了“芬芳”以外，找不到要其他更合适的赞美之语了。
陆九从未见过花魁，陆千军也是，这里无疑就是个难点。想要形容一个从来都没见过的女子，陆千军认为就算那些狗屁才子的文采再怎么厉害，听起来也会很空洞。
现在听来虽然很不错，但实际上却真的很空洞，述之无物。
跟上一句“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相比还是逊色了许多。
然而就在陆千军这么想的时候，令他没想到的是，陆九的最后一句话却突然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折。
——“当面郎君夸善舞，可怜总被声名误。”
又是一阵清风吹过，亭内亭外皆是一片安静。
陆九此时一点也不像一个下人，反倒像是一名真正的才子立于亭前。
整首词的原版乃是王国维的《蝶恋花·窈窕燕姬年十五》，陆九稍稍改了几个字眼，不仅把“燕姬”改成了“花魁”，甚至把最后一句形容女子腰肢纤细的话语都改成了对花魁追求声名的讽刺。
由于不是原版，陆九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能够令陆千军满意。
不过若是陆千军不满意的话，他就只能再作一首。反正脑海里赞美女性的诗词多得是，而且时间还剩下那么多。
就在陆九内心惴惴不安的时候，陆千军忽然间笑了。
“呵呵……哈哈哈哈哈……”
如同一开始听闻他对陆纤纤的迫害过程一样，陆千军显而易见地愉悦了起来，而且丝毫不掩饰笑声。
“你这小子，真的很有趣啊！不错，真是不错！我喜欢这首词！”
陆千军招了招手，庞管事小心翼翼地把贴心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放在了凉亭中的石桌上。
待庞管事磨好墨，陆千军提起毛笔在纸上挥毫落墨。
半晌过后，刚才陆九所吟的词句便被陆千军誊写在了纸上。
“我本以为本首词最佳的是那句‘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可没想到最后一句才是画龙点睛之句！”
陆千军笑得十分狂放，将写在纸上的整首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