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半露,失了方才的端雅,却更加妩媚动人。美人活色生香令人欲罢不能,只一双眸子,始终沉静如波澜不惊的湖面,倒映他的情动与狼狈。
萧珩定定看着她,再开口时,声音已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温和,在这燥热的黄昏,甚至带了点山泉的沁凉:“是我疏忽了。”
萧珩离去后,孟清词盯着眼前绣着缠枝宝相花卉的帐顶良久,忽然觉得眼睛酸酸的,心里也酸酸的。
因为心思重重,次日,孟清词醒来时,鼻塞声重,全身乏力,额上也发了热,萧珩还是请了太医。
孟清词看向隔着帘子专注诊脉的老太医,心中苦笑,自己这身子骨着实弱,便是昨日歇了一天,也于事无补。
太医的脸色渐渐凝重,说出的话和上一世一模一样,又开了药方,嘱她务必好好调养,方才离去。
萧珩的面色平静如昔,他接过丫鬟熬好的药,一面轻轻搅拌,一面温声道:“你年纪还小,太医说若从现在开始调养,应无大碍。”
“子嗣之事,顺其自然即可。”
上一世她是突然晕倒,太医看诊的时候,萧珩并不在身边,太医与她说了病情,不久,又传到王氏的耳中。后来萧珩得知后,便是这样安慰了她一句。彼时,因这难得的温声软语,她咽下了心中的委屈。
如今,却是不想忍了。
“这寒气因谁而起,世子心中如明镜一般。”她抬眼看向萧珩。
萧珩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过了半晌,才缓缓道:“婷儿任性妄为,已是得了教训。”
清词垂睫,淡淡笑了笑。
“她已向你再三赔罪,舅舅和舅母亦因此事重罚了她。”萧珩耐心解释,“她毕竟是母亲从小看着长大的,事已至此,若再追根究底,徒惹母亲伤心。”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熟悉自己娘亲的性子,若是执意追究王婷,母亲定会迁怒清词,而他又常不在家中,最终受委屈的还是她。
萧珩口中的表妹王婷是现武宁侯的嫡女,只是性子比萧以晴娇纵多了。她一心爱慕表哥萧珩,却未能如愿,心里憋着一股气,这股气不敢冲着定国公府诸人,便撒在清词身上了。清词入府时,王婷尚未许人家,常来定国公府小住,她刻意针对清词,清词很是吃了几次亏,导致她不易受孕的寒凉,便是拜王婷所赐。
八月里,武宁侯寿辰开宴,王婷邀赴宴的一众贵女游湖,武宁侯夫人请她顺便照看一下。她不好推脱,便随着一起去了。船上狭窄,一个姑娘踩了另一个的裙子,混乱之中她只觉被人在后面猛地一推,扑通落了水。
她记得,在她后面的人是王婷。
事后王婷哭着道歉,口口声声是别人踩了她,她才向前倾倒,将清词碰落水中,武宁侯罚王婷在家祠跪了一天一夜,王氏又是为难又是心疼,垂泪不止,她不欲婆母难做,选择了息事宁人。
萧珩执勺,轻吹去汤药上的热气,送到她唇边。
清词没有张口,清凌凌的目光望着萧珩,轻声问:“世子,若我一直不能有孕,您会怎么做?”
“您会纳妾吗?还是予我一封休书?”她目光明澈却执着。
萧珩神色不动:“莫再胡思乱想,胡太医医术高超,定无问题。”
“况且,若因此事你我无子,亦是天意注定,我更不会因此责怪于你。”
清词咽下汤药,舌尖是苦涩的,她“嗯”了一声,道:“耽误世子的正事了。”
萧珩喂完了一碗药才起身,“无妨,你安心歇着,莫要胡思乱想。”他放下罗帐,修长的身影步出屋子。
过了十几日,清词风寒渐去,慢慢好转。萧珩也愈发忙碌,早出晚归,夫妻二人虽在同一屋檐下,竟鲜少见面。
这日早饭后,清词带着知宜,去文晖堂给婆母王氏请安。
王氏出身京中武宁侯府,是已故武宁侯的老来女,与萧以晴一样,在家很受父母兄长疼爱。她年约四旬,因为自幼过得养尊处优,保养得皮肤白皙,望之如三十许人。虽是做了多年定国公府的宗妇,但夫君和儿子能干,加上母亲陪嫁的心腹丫鬟和嬷嬷给力,自己并不操心多少,那和萧以晴几分相似的脸上,犹带着几分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之色。
大丫鬟连枝正在逗着王氏开心,王氏本来笑容满面,听说清词进来,便敛了笑意。连枝心中叹息,王氏性子单纯,并没有什么心计,只是有一条,耳根子软,受不得别人撺掇。还有连翘那蹄子,也忒不知深浅。便是太医,也只道慢慢将养,连枝冷笑,这便有人打着为世子子嗣分忧的名义,迫不及待要上位了。
偏前几日,武宁侯府接连传来了好消息,世子夫人和嫁出去的表姑娘先后有了身孕,这样一来,王氏心里就越发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