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褚意识昏沉弥散,虽然他已经控制了力道,但是这具身体确实耗损的太严重了。
身体如风一般轻散倒下的那刻,数月不曾松懈的思绪终是被迫沉寂下来。
冰冷,空荡,寂静,沉重的眼眸失去了最后一丝光亮。
他阴差阳错下入了堰都,身边藏了细作,此时想要杀他的人太多,若是想要长久商榷,就必须先休养生息,再好好与那些人算账。
这个女人,接连两次看他,眼中都带着杀意,可真奇怪,那么想要杀他,拿着剑的手还是会抖。
又恨又怒,气红了眼却下不了手,有意思。
他忽然变得很平静,他不再与本能作对,放任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冰冷,疼痛逐渐消散,意识沉睡到不可自控的地步。
滴答——
水面被激起阵阵涟漪,他侧眸去看,水面的波纹之上出现了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四目相对,一双惊愕,一双带笑。
对方朝他伸出一只手的时候,齐褚恍然大悟,原来他才是水里的那个人。
脚下沉重,他已经是耗光了所有力气才勉强露出了水面,无论是鼻腔间缓和下来呼吸,还是面前的那只手,都足够让人松下戒备。
温煦的人笑着说:“过来,皇兄拉你上来,我的好弟弟,你还犹豫什么呢?”
说着,他把手又往齐褚的面前送了送,目光中也皆是关怀。
齐褚还是没动,他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重新看向了那张满是善意的脸。
他没有动作,那张脸好似突然失去了耐心,逐渐变得狰狞了起来,先前的和煦一扫而过,阴鸷扭曲得骇人。
“我让你过来!听见没有?”
那张脸忽然凑近,身后藏着的尖刀也露出了锋芒。
齐褚平静的与他对视,随后缓缓的扬起了唇,做出了一个与他先前一般无二的笑来。
他好奇的问:“我若是上去了,谁替我下去呢?”
说话间,他已经拽上了那只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腕,然后拼尽全力把齐玹按入水中。
他手下力道不松,急剧加重,让齐玹整个人沉到了水中,然后接过他手中的刀,踩着他的脊背肩膀一步步爬上了岸边。
脚下悬挂的重物被解开,水面已经恢复了平静,齐褚站起身来,寒潭似的眼眸扫了一眼水面上仅剩的波纹。
滴答——
檐上的积雪化成了水滴。
齐褚瞬间睁开了眼,一双犀利的眼盯向床边的人,手已经比意识还要更快了,几乎在下一刻就能拧断她的脖子。
许念看到他醒了,忙转身让帘棠去把药端来,这一动作,刚好错开了齐褚的手。
齐褚已经从梦魇中回神了,在许念再次回来的时候,他重新恢复了寻常。
人醒了,许念也松了一口气,感叹道:“你还真是命大。”
重生回来最担惊受怕的一次,竟然是在知道自己差点误杀了他的时候。
她声音轻轻柔柔的,语气轻快,先前的对他的恶意已经荡然无存。
是因为差点杀了他,心怀愧疚?
若是如此,那先前对自己无缘无故的恨又来自何处,那时她甚至还想要杀了自己。
脑海中忽然想起那夜她看到那玉佩时眼中的松懈,齐玹两个字出现在脑海中时候,他眼神暗了暗。
细白秀颈脆弱又美丽,若是他一掌握上,定是绰绰有余。
到时她还能这般拍着心口庆幸他没死吗?
齐褚藏下眼中波动,苍白着唇问她:“小姐现在又不打算杀我了吗?”
声音又轻又缓,可音色却是听起来极舒服的。
果然,抛下对这张脸的偏见,和这样随和良善的人说话,根本不会让人不适。
只有齐褚那个疯子,才会披着一张俊朗美面,到处杀人威胁人,把自己弄得阴郁血腥可怖。
呸呸呸!怎么又想起来那个人,晦气!
摈弃掉脑海中无厘头的比较,许念抬起眸,“你跟我无仇无恨的,我为什么要杀你。”
“但那日——”
许念看了眼还要争论的某人,接上他的话头,“那日是我一时气急误会了你,再说了,我也给你解释的机会了,可你什么也不说,我当然就更生气了。”
眼睛气鼓鼓的,语气中还带点嗔怪。
齐褚有些无奈,“小姐那日问我为什么要杀人?这我确实是解释不上来的。”
许念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瞬间睁大了眼睛,“为何?”
凡事有张嘴就是能说的,怎么可能解释不了?
“小姐第一次见我时就能认出我的来处,自然也就知道,异邦擅养兽奴愉悦贵族,我们这些低贱的玩物,不仅要在猛兽嘴里活下来,也要在同类手里活下来。”
“我可以活到至今,若是没有杀过人,身首异处的人就是我了。”
若是旁人说这话定是难以启齿,不敢视人。可齐褚陈述这些过往时并不敛眸低眉,反而是抬起头,一双眼睛直白又坦然的回视着许念。
他脸色依旧苍白,说话的声音也虚弱轻缓,许念心中五味杂陈。
她救了人,却又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