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锣声,由于敲鼓的人敲的着急,鼓声也就变得浑浊焦躁。梅家村的锣一般不会轻易敲起,往往遇到喜事或者丧事的时候才会取出来敲。这敲锣也很有讲究,喜事敲锣,锣声清亮缓慢,一声就像一声,中间会有几秒间歇。丧事敲锣,那也带节奏,前面几声敲的缓临到最后的节拍就会快一些,节奏感非常强。但是今天早上这个锣声敲的毫无章法,让人无法分辨,这敲锣声是喜还是忧。也正因为无法分辨这急促的锣声,梅家村几乎无人理会。
“梅家村有难了,梅家村有难了。大家都要完蛋了。”敲锣的傻子光棍夏二边敲边喊。他似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喉咙都喊直了。夏二那尖锐的声音刺破了这个原本安静的村子。村里有人慢慢吞吞地走了出来,有的还端着手上的碗,边吃边走。因为这锣声是夏二敲的,很多人以为夏二老做不正经的事情,可信度很低。若不是听到梅家村有难,他们甚至很少会去理会这个傻子光棍的话。
“夏二,你大清早,瞎折腾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还让不让人吃早饭了。”夏三吧唧着嘴里的粥和腌萝卜丁,对着着眼前这个刚刚敲锣呐喊梅家村有难的傻子夏二说道。作为村长,夏三有责任把夏二喊的话弄清楚,但他并不是很愿意相信傻子夏二说的话。他对这个比自己年龄稍大一点的傻子有一种蔑视,尽管他们都是光棍,可他们的身份不同。
“就是啊,傻子二,你这是唱什么洋戏?莫名其妙的,梅家村有什么难了,你说说看,大清早这锣敲的,信不信我揍你。”夏大穿着一身的确良的睡衣,拖沓地边骂边走。他确实是一个很容易冲动的人,特别是对于夏二这种人,夏大真能下的手去。
“村长,夏老大,我说的是真的,你,你,你们去村口看看,那里夏根家的梅树昨晚都被风吹断了。还有其它家的也都被吹的差不多了。”夏二把锣捏在手里,哆嗦着说道。夏二平日里胆子就小,遇到夏大来了,胆子就更小了。他不敢对眼前这个村里的恶人有任何多余的说辞。
“啥,你说啥,昨晚的暴风雨把梅都吹掉啦?我不信。”夏大嘟囔了一句,就朝村口跑去。跟在他后面的还有村长夏三,由于走的太快,夏三碗里的粥都溅到了手上。
夏三和夏大一前一后来到村口,果然,夏根家的梅林地里翻倒着被风吹断的梅树枝,有些都有碗口那么大了。靠着夏根家的是村里其他人家的梅林地,也都无一安好。情况大致相同。夏三紧张的一哆嗦,手里的碗不小心砸到了自己的脚上,他呆住了。像这样的情景,他迄今是第一次遇到,他的内心有些惊慌,脸上的肌肉不断的抽搐,眼里露出了恐惧。
夏大站在夏三边上,他很不屑地看了一眼村长夏三,又眯着眼睛看看这连片的梅林,冷冷的笑了一下。尽管这里面也有自己家的梅林地。可从夏大的表情上看来,他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今年的收入因此减少。没人知道他现在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他看了看梅林,看看了村长夏三,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家里走去。
这时候朝着村口走来的人越来越多,人声在村口沸腾起来。有的在哭,有的在责骂老天,有的呆若木鸡,也有的跑向了自己的梅林地。老夏在家里听到夏二敲锣的时候一开始也没有理会,他觉得夏二这个傻子又做什么鬼把戏呢。他自顾地拿着张惠仙给他装的粥,边吃边责怪夏二这个傻货。后来村里别的人也跟随夏二喊话,老夏这才当真起来。他来不及把粥喝完,就冲向门外。这一次,他觉得夏二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他顾不得叫夏文夏武,也顾不得叫妻子张惠仙。他内心祈祷着,千万不要是昨晚的暴风雨毁了自家的梅林。他在心里默念着向上天求保佑。
老夏刚到夏强家门口,只见夏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扣着衣服扣子。他见到老夏,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两个人一起朝着村口走去。
“难道是夏二这个二货,又在没事找事整出笑话来。”
“不太像吧。刚才我都听见别人也在喊了。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夏强大踏步地边走边说。老夏听到夏强这么一说,心里一下揪了起来,一种无名的恐慌情绪在心里渐渐蔓延到他全身的毛孔,他的后背感到一阵发凉。
老夏比夏强早一步到了村口,他的脸瞬间变得像一张拉紧了的弦的弓,绷得紧紧的。胸口像大石头一样突然被堵住了。眼前突如其来的情景让老夏一阵眩晕,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此时,阳光已经遍布整个村子以及村子四周的山野田园,还有那惨不忍睹的梅林。老夏心里的恐慌像一条毒蛇,他颤抖着身子,艰难地朝自己的梅林地里走去。此时的老夏脸色惨白,眼前这一幕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可如今却实实在在的击中了自己原本就被生活折磨的卑微残缺的内心。残酷的事实让老夏瘫倒在自己的梅林地里,他曾经的自信,自强,自立如今只像一堆烂泥。
村口集中了村里的大部分村民。他们有的掩面哭泣,有的喃喃自语,有的痛哭涕淋,也有的沉默不语。看的出来他们悲痛不已。夏强在自家的梅树下捶胸跺脚,嘴里喃喃说道:“老天啊,你为何这般残忍,你这是不让我们老百姓活啊。要是没有这些梅子,你让我们拿什么往下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