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地抽身而退,她终于将“瓷娃娃”的裂缝又修补好了。
连谢珩肩头绑的纱布结都闪耀着一丝不苟的完美。
女郎眉间舒展,起身欲走,谁知又被牵住手指。
“你方才,为何与住持说我们是夫妇?”
男子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江欢挑眉,道:“无他,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否则我一个女郎平白带着个身受重伤快要死了的男子,难免惹人猜疑,若是你不愿……”
不愿也没法子,她话都说出去了,覆水难收,难不成还想让她出门去解释吗?她成什么人了?
谁知男子很激动地率先打断她的话,“我没有不愿,我很愿意的,我是说我可以……”
越解释越混乱。
他顿了顿,勉强理清思路,认真地说:“在下的意思是,女郎不必费心解释,事急从权,我都明白的。”
更重要的是,此生能与她以夫妻相称,他心甚慰。哪怕是假的,也好……
江欢迟疑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没伤到脑子吧。”
但若是之前倒地那一下磕到了头,或是之前原本便有伤,也未可知。
伤到脑子,那就麻烦了。
她只是与军中医师学过几年跌打损伤,期间虽有搜罗医书来看,但并不曾涉猎过医治脑疾方面的案例。
男人羞愤欲死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龟裂,他弱弱地辩解:“在下不曾患有脑疾。”
与此同时,一队行迹隐蔽的府兵以夜禁之名,散入白河郡各县官衙。
为首者,乃是太陵江氏宗主江亮的义子江西塬。
他亲自带人围了郡守府。
郡守江央狼狈地被人从如夫人的榻上,硬生生拖至庭中。
此刻,正被两名彪形大汉反手羁押在地上,满口皆是:“小人知罪,饶吾犬命!”
江西塬手一挥,大汉会意,纷纷推开半步。
待四下肃静,抱头痛哭的郡守从指缝间偷偷张眼。
看到领头的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郡守当即怒不可遏,他还以为是什么圣人殡天,氐族入侵等了不得的大事!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如此大胆,敢来他府上撒野。
郡守正待发作,电光火石间意识到不对,便是氐族大军席卷而来,也不可能如此快速地清除掉府上百十来号衙役,闯入内庭。
他再次悄悄往四周打探。
娘也!衙役们竟都乖乖站在几丈开外,个个面色惶恐,如临大敌,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郡守很会审时度势,多年的官场浮沉,早练就一身老油皮。
他眼珠一转,拱手眉开眼笑道:“不知上峰哪里人士,到此有何贵干?”
那冷面如阎罗的青年,从怀中取出一枚雕花手令:“吾等太陵江氏部曲,奉宗主令拿人,请郡守通融一二。”
黝黑的金属令牌上,清晰地刻着太陵江氏的族徽图腾。
太陵江氏?
出过五任帝王师,三位坤极女,如今连琅琊王氏都比之不及的,都城四大世家之首的太陵江氏?
郡守吓得面容失色。
腿一软,跪倒在令牌下,“小人江央,遵宗主令。”
郡守祖上,原也是江氏家臣。他屁股底下的白河郡守之位,还是上一任江宗主交给他家老父的。
当今天下,士族豪门分权治之,连皇帝的生死都握在四大世家手里。
江氏手令自可堪比圣旨矣!
郡守根本就不敢细问,只“太陵江氏”四个字,足够令他吓破胆子,俯首称臣的了。
“贵驾只管吩咐便是,卑职无有不从的,”郡守暗自换了尊称。
江西塬也毫不客气。
当即点了数年前江氏拨给白河郡守的三千部曲,挨家挨户地搜寻起来。
只可惜,他们灰头土脸地寻到夜尽天明,也无半分发现。
江西塬气得在衙门里摔了杯子。
据斥候所报,六娘子分明单人一骑入了白河郡,如何天一黑却在城中烟消云散。
连江氏派去伏击她的百来号府兵,也尽皆销声匿迹。
“二郎君常说她是天煞孤星转世,莫非这位传闻中的六娘子,真的是鬼魅不成!”
手下人纷纷猜测。
气得江西塬又砸了一只茶盏。
十年前,江欢离开都城的时候,他还没被江亮收为义子。
后来,他常常听家中人说江欢是疯狗,是妖魔,是天煞孤星……
说什么的都有。
江二郎君对这个女儿的到来如临大敌。
连一向运筹帷幄的宗主大人都说她是“狡黠逾脱兔,岂止三窟尔?”
还兵分三路截杀江欢。
江西塬倒觉得大可不必,传闻再邪乎,那江欢也不过是个小小女子罢了。
至多有些小聪明。
总不会比娇纵跋扈的江家大小姐更难对付吧。
江西塬想了想,吩咐手下:“速去郡守处,将白河郡及周边村县的舆图取来!”
不在城中的话,她大概只能去一个地方。
【作者题外话】:小剧场:
江西塬:老子不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