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珏笑了笑。
又是这样。
林靠山一次又一次的，质疑卢星，嫌弃她带坏了自己。
一次一次的，阻碍他真正的开心、高兴。
他扪心自问。
林靠山，他的爸爸。
是不是，见不得他好？
林靠山这人，生活上吃苦耐劳，为了家里过上好日子，数十年如一日，勤奋积极。
对待妻儿，疼爱有加。
对待父母，有担当，孝顺。
要说哪儿有大问题，大概只有对孩子的教育上。
齐欣曾经跟林珏说过，带着点无奈、可惜，又有些怨气。
当时说的话，林珏记得很清楚。
“小珏，你爸呢，年轻时候耽误了，没考出去，这辈子只能在村里当个民办教师，因为这事……他怕你将来跟他一样，成为一辈子的遗憾，这才对你的学习这么上心紧张，你明白吗？都是为了你好……”
真的是这样？
为了他好？
林珏在前几天，做过一个梦。
梦里模模糊糊的，看的不真切。
他按着林靠山的指点，一路跳级，顺风顺水，神童附身一般的长大了。
小小年纪就考了好的大学，又一路念上了博士。
变成了很多人眼里的“超级神童”、“学神”，不知道是多少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实际上呢？
他像个无知无觉的机器人，生活在无尽的空茫和孤单里，人世间的开心、快乐、美好，人烟、生机、生活，好像与他通通都没有关系。
他在深夜的三点钟惊醒，被无穷的死寂和荒凉包裹的
严严实实，像深水中的水草，拉着他坠下无尽的深渊！
他坐在床上，喘了很久的粗气。
幸好只是个梦。
可这会，看着面前的林靠山，再想起这个梦，林珏感到浑身战栗、毛骨悚然。
他现在十四岁。
如果六岁那年，没有遇见卢星。
不认识卢星，就不存在他不想跟卢星分开，不存在林靠山去卢家找卢飞志，被劝说着安稳一级一级的念书。
他确实会像梦里一样，跳级。
他最终可能也会像梦中一样。
在功成名就的时候，有一双无情的、死寂的、空洞的深潭一样的眼睛。
多可怕！
办公室没人说话，尴尬充满了每一个角落。
连李臣都闭了嘴，坐在椅子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幸灾乐祸的喝着茶。
林靠山有愧疚，也有别的思量。
解释了几句，见卢飞志不鸟他，也拉不下脸来再说，讪讪的翻了翻手里的本子。
本子是卢星的作业本，上面都是娟秀的作业，字体工整，页面秀丽。
最靠后的一页，歪歪斜斜的写着几句话。
林靠山这会心乱如麻，尴尬的手脚不知道往哪放，盯着这几行字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在看啥……
卢星有些生气，上前想解释。
就算这是林珏的爹，但是对她爸爸不好，就不行！
林珏拉住了她的衣袖，对她很是歉疚的摇了摇头，无声的说了“对不起”。
“卢老师。”
卢飞志扭头看了一眼说话的林珏，没做声。
今年三月，林珏护住
了星星，他对这孩子是心怀感激的。
可再感激，这孩子的爸诋毁星星，他无法忍受，连带着对林珏，看一眼，他都觉得心里又复杂又不舒服。
“卢老师，我非常感谢卢星，如果没有卢星，我这辈子可能一辈子都是个结巴，活的也不开心，也没什么意思，卢星她救了我的一辈子。”
“是卢星帮了我，我一辈子都欠她的。”
还会孤寡一生，无趣一生。
没有卢星的梦里，令人窒息，令人喘不过气。
他这话说得平静，表情都没变。
卢飞志听了，倒是心疼了。
这孩子，话说的这么重，这不是咒自己个吗？哪那么严重了？
大人的营生，跟小孩子有啥关系？
林靠山也觉得林珏说的太重了。
听听，这是啥话，啥就叫一辈子？
一辈子那么长，这孩子说的未免也太简单了点。
“卢老师，我听您和卢星的，如果你们二人觉得我，影响了卢星的学习，我就走，一句话都不多说；如果你们觉得我还行……我可以保证，从现在到高中，我们的学习一分都不会落下，我能考上700分，就绝对不会让卢星考699分。”
妈呀！
林珏也太会了吧！
不得不说，林珏也太会瘙大人的痒处了……
瞅瞅，卢飞志刚才还气咻咻的呢，这会眼睛都亮了！
只是……真的不用管林靠山的想法吗……
林靠山脸色黑的像煤炭。
李臣本来翘着二郎腿，喝着茶看热闹。
看到现在，
茶水“噗嗤”一声喷出来。
站起来走到林靠山边上，意有所指的朝卢飞志努了努嘴，轻佻的笑了笑。
“林老师，你这儿子，真不错，挺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