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献神色悲凉,苦笑了一声:“横竖都是死,和威宁侯合作,还能有一线生机,所以他们孤注一掷,先下手为强,干脆给周厉王扣一个谋逆罪……”
当时的威宁侯府权倾朝野,陆皇贵妃盛宠不衰,可谓是风头无两。
虞幼窈轻叹一声:“百姓们世代受士绅欺压,对士绅们积怨尤深,周厉王之死,更是在百姓心中,埋下了对士绅敌意的祸根,后来周厉王平冤昭雪,士绅们的恶行大白于天下,这种敌意渐渐被仇恨所取代,只是碍于士绅势力,没有人敢反抗罢了。”
当年那一战,死的不光是周厉王。
还有千千万万,因为物资缺乏,得不到补给,最终命丧狄人手中的将士,他们是北境的守护神,也是千千万万老百姓们的丈夫、父亲、儿子还有亲人。
只要抓住这一点,稍加利用,就很容易激起,老百姓们对士绅们的仇恨。
蚁多咬死象。
这就好比,当初杨氏称病,交了管家的钥匙,祖母让她帮着管家,她发现大厨房的采买有问题。
杨淑婉、杨妈妈、周管事三人,形成了一个稳固又隐秘的利益链,牵一而发动全身,想要动谁都不容易。
就算动了,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所以,虞幼窈拿捏了小庄周里其他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千万不要小看,其中任何一个小人物。
对付士绅的关键,就在一个“绅”字上。
她动不了士族,还拿捏不了那些豪绅么?
只要拿捏了他们,就能顺藤摸瓜,牵连到士族身上。
虽然不足以将士族连根拨起,但她的目的,原也不是为了将士族彻底铲除,毕竟士族是发展北境的基石,若赶尽杀绝,北境难免会陷入内乱,这对殷怀玺不利,大幅度削弱士族势力,才是她的根本目的。
……
北境境内,有两大道地药材产地。
一处是以襄平城白家为首的,关东道地药材产地,也就是辽东三省。
另一处,是以陕西秦家为首的,西北道地药材产地,从西安以西的广大地区、包括陕、甘、宁、青,所产的道地药材。
即便有得天独厚的道地药材,北境仍然药材短缺。
道地出产的药材,优先于军资采买。
朝廷对藩王由来猜忌,又有当地士族庇护,但凡藩王和士绅发生冲突,朝廷首先猜忌的是藩王。
这也是士绅们有恃无恐的根源。
幽军处于弱势,就要受制于人。
周厉王就是前车之鉴。
白老爷坐在前厅,听着小厮禀报了外面的情形:“……原是赞叹谢府大义,也不知道是谁浑水摸鱼,撺唆着出言声讨,说士绅专横霸道,鱼肉百姓……”这还是好听点的说辞,事实上骂什么的都有:“甚至还说,说……”
原本还口齿伶俐的小厮,顿时抖如筛糠,哆嗦着嘴,喉咙里硬是挤不出一个字儿,一时间脸都白了。
白老爷心里陡然涌现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白太太却是气急败坏,怒声道:“不管外面的人都说了什么,都给我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
小厮的一边抖着小腿肚儿,“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抖嗦着声音:“说、说豪绅要是有谢府一星半点的仁义,北境怎么会家家皆素缟,人人举白幡,孤儿寡母苦日子,以致于父哭子,妻丧夫、子失父,就连、连周厉王也、也是……害死的……”
“岂理此理,”白太太面色胚变,顿时勃然大怒,“砰”地一声,一掌拍到桌子上:“简直是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当年天子一怒,北境伏尸千里的情状,至今还历历在目。
而这话,当真是险恶至极,直接将北境大小豪绅,都推到风头浪尖上了。
白老爷眼睛一缩,他很快就发现,小厮口中所说的一直是豪绅,而不是“士绅”,很难不让人深思。
白太太担心传言越演越烈,连忙道:“派人盯着外面,倘若有人胆敢散播流言,诬蔑中伤我们白府,就直接抓了人,送去县衙……”
州府衙门虽然设在襄平城,但襄平城里的事大小事,却在县衙治下。
“你闭嘴!”白老爷警告地瞥了白太太一眼,冷声打断她的话,转头对小厮道:“你先下去!”
小厮如蒙大赦,一骨碌地从地上爬起来,脚底抹了油似地跑了。
白太太蹙眉:“老爷,你怎么……”
白老爷怒道:“当年,周厉王一案血流成河,至今也没人敢大肆议论周厉王的死,外头那些人凭什么明目张胆?是谁给他们的胆子?又是谁起了这个头?你要把他们抓去衙门,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无端坐实了那些关于周厉王之死的传言?”
白太太呼吸一紧:“老爷,你的意思是,外头的流言都是有预谋的?难不成是谢府的做的?
流言是从谢府捐了军资药材之后,才出现的。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谢府身上去。
白老爷艰难地点了一下头:“应该说,这一切是韶懿郡主授意,武穆王支持,不然流言不可能短短半日,就演变了这个地步。”
谢府捐助军资药材,矛头直指豪绅。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