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这样“不堪”又“肮脏”的身世,对宋明昭乃至整个镇国侯府来说,都是不堪启齿的耻辱。
偏偏她和宋明昭的婚事,是长辈订下来的,订下婚事的两位老夫人,皆已经去世了,给这桩婚事打了一个死结。
镇国侯府也是要脸的人家,也做不出“悔婚”这样,违背长辈,又不仁不义的行径,就只能捏了鼻子认,“委屈”宋明昭娶她过门。
宋明昭是天之骄子,又心系虞兼葭,怎么能忍受,自己娶一个身世“不堪”又“肮脏”的女子为妻?
换作任何一个人男人,都接受不了。
在宋明昭看来,是她这个身世“不堪”的人,抢了虞兼葭的正妻之位,让心爱的女子,沦为了继室。
是她欠了虞兼葭。
像她这样身世“不堪”又“肮脏”的人,最好的结果,就是悄悄地“病死”在家中,不该活在人世间。
让她做了虞兼葭的血药引,救虞兼葭一命,也算是一报还一报,还能她多活几年,也算是仁慈了。
合情又合理。
所以,镇国侯府对她不闻不问,纵容宋明昭的恶行。
虞宗慎又在哪里呢?
老夫人去世了,他肯定是回了族里丁忧,如无皇上宣召,除非丁忧三年期满,是不能随意回京。
身处京里的姚氏,恨她都来不及,又怎么还会管她呢?
这才是噩梦里,大窈窈凄惨的全部真相。
殷怀玺也想到了这些,握了握她的手,手如柔荑,却一片湿凉:“无事,总归只是一场噩梦。”
“我现在觉得,那真的只是一场梦了……”虞幼窈重新闭上了眼睛,乍一阖上双眼,就感觉眼睛干涩地刺痛。
这次,殷怀玺没急着走。
果然!
紧绷的脑弦儿一放松,虞幼窈太阳穴涨疼得难受:“如果,有一天我得了重病,需要以人血作引,人心入药,你会像宋明昭那样,将一个孤苦伶仃的无辜女子,关在破陋的小院里,残忍地将她养成血药引吗?”
她对宋明昭了解不多。
接触之后,难免就有些疑惑,宋明昭这人,虽然不怎么坦荡,也还算是个君子,也不像噩梦里那样丧心病狂。
殷怀玺目光幽深:“本质上,我和宋明昭其实是一种人。”
虞幼窈瞪大了眼儿,眼底盘踞着红血丝,看起来很憔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会这样做?”她声音又气又急,面颊涌现了一片潮红,沙哑的声音也拔高了一些,显得恼怒极了:“殷怀玺我不准。”
“别生气,”殷怀玺握住她的手,声音柔和:“你不准,我就不做。”
虞幼窈愣了:“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会不会这样做,取决于你,”殷怀玺弯了一下唇儿:“你一心向善,我一心向你,你不喜欢的事,我就不会做。”
宋明昭会做,是因为虞兼葭想做。
男人会轻易为了一个女人改变立场,甚至是原则,眼、耳、口、心被蒙蔽,看愿意看的,听想要听的,思想要思的,那些所谓的是非、黑白、对错、善恶,都变得微不足道了,鬼迷心窍也莫过如此!
遇到对的人,会变好。
遇到坏的人,就会变坏。
他爹遇到了她娘,变好了。
宋明昭遇到虞兼葭,变坏了。
他有幸遇到了虞幼窈,一切都在变好。
虞幼窈终于松了一口,又强调了一遍:“我不喜欢,所以表哥不许做。”
说完了,她就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你不准,我就不做!
——你一心向善,我一心向你!
——你不喜欢的事,我就不会做!
殷怀玺方才说的话,突然就在耳边回响,虞幼窈心中突然涌现了一股异样的情绪,带了一点青涩酸意,仿佛从前吃过的青梅果子,咬一口,酸意在嘴里弥漫,一下就冲到了脸上,脸儿都微微地发热发烫,待酸意渐渐平息,就有一缕香甜萦绕,齿颊留香,甜入心扉,所以她从前是很喜欢吃青梅果的。
虞幼窈猛然闭上了双眼,侧过身去,背对了他,闷声道:“我困了!”
小姑娘单薄的背脊,轻轻弓起,就像一只小虾米,曲绻着,削圆的肩膀,轻微地颤着,显得纤弱美好,一截白玉般的秀玉颈子,露在外头,凝玉无瑕,黑发掩映间,薄薄的一片耳肉,嫣红似血。
殷怀玺低声道:“睡吧!”
心力交瘁的疲惫,如涌水一般从心底涌现,虞幼窈这才恍惚想到,昨儿一整天,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虞兼葭病了,茴香送赖婆子出府,杨氏意图毁生母名节,混淆她的身身世,李嬷嬷撞了桌角没了,虞宗正冲进了安寿堂,祖母急怒攻心。
杨氏被休弃,谢神医被关押,虞兼葭被剪了头发,要送回族里!
表哥回来了。
祖母去世了。
她躺在榻上,满脑子都是祖母从前对她的疼爱,越是想早些睡着,就越是睡不着。
殷怀玺仿佛知道她情绪低落,精神也紧绷着,就一直守在她身边,不停地轻拍着她的肩膀,不知不觉,她的心神就被这一下又一下地轻拍吸引了,呼吸也慢慢地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