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砌就的沧京驿道,宽约五尺,两旁树木葱葱郁郁。骑着骆驼的商人,轻摇着铃铛,向西边而去。
在西疆,赶赴骆驼去往更西边行商的人,屡见不鲜。他们将大周有名的丝绸、茶叶、瓷器、药材、金器、银器诸物贩卖到西方,再从西方换取一些稀罕物如海珠、青金石等回来,获得大批的财富。
这些年,西戎日渐强盛,常常出兵攻打大周,两国之间由之前和平共处到现在的兵戎相见,使得前去西方的商人也在渐渐减少。
及至去年年底,西戎兵败,向大周求和,西疆的商人又渐渐多了。在沧州等边疆市镇,西方的物什也多了起来。
远处铃铛发出的叮铃铃声音,吸引了驿旁生火炙野味的人。
青袍男子收回凝向远处的目光,神情轻松,笑着说道,“公子,金一应该会笑得嘴都张不开。”
这句话说得莫名,白衣少年却轻嗯了一声,垂下目光,将手中略有弯曲的树枝翻动,树枝上的兔肉发出浓郁的香气,引得旁边吃着干粮的几人眼巴巴看着。
青袍男子见了,丢了手中已炙熟的兔肉过去,笑道:“几位大哥,不承敬意。”这些皇帝身边的人,还是供着为好。
那几人也不客气,三五下分了一只兔。为首一人乃上都护府副都护孙达,他身穿绯色衣袍,生得浓眉大眼,高大魁梧,抱拳道:“兄弟,谢过了。”
青袍男子不甚在意笑了笑,过去取了干粮和水过来,神情恭敬,递给了白衣少年。
火中枯树枝发出噼啪的声响,似乎要将这半生不熟的肉下一刻就灸透,偏这生肉外面焦黑熟透,内里却依旧顽强。
青袍男子见风大了,又往马上的包裹里取了一领斗篷,替白衣少年披上。
惊蛰的降临,西疆前两日的温暖似不曾来过,天气骤然回到了冬日。连着下了一场大雪,只越往南走,天气越渐暖和起来,行经数日,至代州附近,雪都未曾见到了。
“公子,等过了危口山,走上七八日,便可到皇城了。”青袍男子说道。
白衣少年面容冷峻,垂眉不语,轻巧地掰开手中兔肉,丢了一半给青袍男子,剩余的和着干粮吃了起来。他生在军营,长在军营,吃相带着一股干劲利落,偏抬手行动间又带着世家子弟的优雅。
“以我们速度,什么时候可到危口山?”白衣少年吞下小块兔肉,问道。
青袍男子回道:“过上两日可以赶到。”顿了顿,接着道:“公子,危口山一带不太平,这些年匪盗横行,不如绕过危口山,经水路往昌平府再赶往皇城。虽说时间长了六七日,但安全无虞。”
白衣少年停住手中动作,道:“青河近两年水盗兴起,虽是小股势力,但做出的事比起危口山有过之而无不及。”相较于青河水盗官民皆掠,危口山的匪首劫富济贫算得上有侠义心肠。他们这二十几人,走危口山便利安全些。
“小将军放心,危口山一片乌合之众,我们前来时已将其势气压下,他们断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声音粗犷,面容黝黑,个子不足七尺,却端得武艺高强。白衣少年知道:此人便是周帝手下的第三大勇卫,姓侯名武。
话说这白衣少年,便是西疆沧州定西王府的少将军赵沉华。自接到旨意,他于一日后,只带了一个侍卫陆东便随着人前往皇城。
赵沉华拧眉,并不言语,嘴角扯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心道:前面,怕是有场硬仗要打。
战场,忌狂妄,忌自大,最要小心对方的出其不意。
赵沉华起身,吩咐:“陆东,将舆图给我。”
陆东忙放下手中吃食,去包裹里取了先前预备下的舆图。
危口山地势险要,道路崎岖,途中有几处隘口,最适合伏击敌人。
赵沉华的眼神阴沉下来,手指紧紧按着的地方,写着“留口”二字。
留口,原来并不叫留口,而叫望角。过了这一角,行人便可看到远处的屋舍田庄,算是安全无虞,有了希望。因此这里历来被人称为望角。但自危口山聚集众匪,望角常是匪盗拦截商人之处,有钱留下,人走;没钱,人留下。渐渐,望角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被叫作了留口。
陆东察看着自家公子阴沉犀利的神色,心头突地紧张起来,小声唤了一句,“公子。”
赵沉华手指松开,将图纸收好,道:“道路艰难,怕是不好过。”
陆东担忧道:“公子,是否请侯大人调周边兵士护送。”
赵沉华略显稚嫩的脸仿佛洞悉所有,轻摇头,“不用。”护送他的这二十几个侍卫,不露山不显水,后日便让他看看,他们的身手如何?北衙禁军的实力到底又如何?
不入虎穴,又焉得虎子?
赵沉华眼眸中带着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睛闪出一丝光芒,好像一个猎人,等待猎物的到来。
危口山,山势高峻,老树苍翠,怪石嶙峋,涧下流水潺潺。半山腰的山谷里,村宅点缀,炊烟袅袅,屋口几个妇女一边缝着衣裳,一边操着不同的口音说着话。孩童们在一块追逐着嬉戏。
外人只知危口山匪盗众横,又哪知这座山里多的是没有活路的平民。落草为寇,若不是逼到绝地,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