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姝思量了片刻,道:“殿下是心慈之人,才会为那些人感到不公。奴婢在想,殿下若想尽力改变眼下的形势,或许,可以趁着这次机会,试着劝说陛下让您代理朝政,虽说您如今尚年轻,缺乏历练,但萧殿元那个人,您是知道的,奴婢觉得,您还是要趁早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才好呀。”
宋徇一愣,偏头望进锦姝的眼睛里。她的眼眸十分清亮,看不出任何一丝杂质。
“你是在关心我吗?”
谢锦姝往前走了半步,眼神坚定:“殿下,奴婢的兄长效忠于您,无时不为您分忧解难,奴婢亦如是,绝不存在旁的私心。”
“我倒是想你有点私心。”宋徇自嘲一笑,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你这么聪明,还可以做我的幕僚,反正......都是一样的。”
宋徇尽力表现得和锦姝一样坦然大方。本以为她会说两句推托的话,然后躲得远远的,没想到,她竟作了一揖,笑着说:“殿下若能瞧得上我这个入不了翰林的小女子,我自是荣幸至极。”
“好,那你说,如今代理朝政的大权握住内阁手中,我该怎么样才能让父皇下令命内阁交出大权?”
“很简单。”谢锦姝道,“殿下若对自己处理朝政的能力有信心,那便直接拿出真本事来说服陛下。若殿下认为自己目前尚有欠缺,那便利用你们之间的父子关系,动之以情。”
宋徇问道:“说句可笑的话。我与他之间的感情,甚至还不如与你哥哥来的深厚,如何动之以情?”
谢锦姝一字一句道:“殿下,愧疚,也是一种很好的感情。利用好了它,有时候,甚至比真情管用成百上千倍。”
宋徇一怔:“你是说......可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些?”
“自古以来,权力的交接,便没有风平浪静的。”谢锦姝眼含哀愁,“但是殿下,不知您可有听闻,此次皇上一病,萧殿元立即便公然违抗圣意,悄悄将申鸣毅调去了松江府华亭县,全然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其心可诛。奴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此前几次生病,都是有惊无险,可如果这次真的出事了,殿下定然会陷入十分被动的境地,到时候,殿下又该如何出手?”
从小就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性格多少都会有些胆怯,行事畏畏缩缩,尤其体现在需要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候。但宋徇是太子,很多事,只能由他自己去一步步完成,他人能做的,不过是尽力劝说。
宋徇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前臂上浮现出一条长长的青筋。
“好,我去。”
......
城西丁香巷的小宅院,小的只有一间主屋。
以往在扬州,林桡只有晚上才能被准许在申时灵的屋里搭个小榻安眠,其余时间,包括用饭,都是在自己的书房里。
但自从来了京城,便只能同桌用饭了。
申时灵虽不喜欢对着林桡那张痴傻的脸,但想到毕竟是自己逼着林桡留下做官,只要他安安静静地不叨扰她,她也就不说什么。
可这日,两个人面对着面坐在圆桌前用早膳,林桡却时不时地拿眼睛瞅她,她起初只装做什么都没瞧见,次数都了,难免不耐烦,干脆撩了筷子要走,等他去上值了再回来吃。
林桡见她没吃两口就要走,一着急,嘴里的糕点都没吞下就抬起头问:“夫人怎么不吃了?”
申时灵不悦地皱了皱眉。“没胃口。”
林桡仍没察觉到失礼,喝了口茶水把糕点咽下,说:“那我和你说个事儿。”
“说。”
林桡紧紧盯着时灵的表情变化,道:“母亲昨日来了信,说她想来京城看看。”
“京城有什么好看的?”申时灵想也不想便道。
林桡挠了挠头,笑着说:“主要是来看看我们如今过的怎么样了。”
“她要来,我还能说不么?”
林桡见她冷着脸,再笑不下去,焦急道:“那毕竟是咱母亲,来看看也是应该的。何况,按信上出发的时间来看,母亲应该快到了。夫人就是现在要她回,也来不及了。”
申时灵深吸了一口气,抬眼望向半空。
她对很多人都很有耐心,唯独对这对母子出奇的容易感到不耐烦。流苏私下甚至还说,姑爷能让小姐嫌弃到这种地步,也算一种本事了。
“我这些日子公务繁忙,抽不开身,到时候,还得麻烦夫人替我去城门口接一接母亲。”
申时灵很想说,他一个小录事,有什么可忙的。可当话到嘴边,她看着他那张讨好的脸,又不想说了,说了也是在对牛弹琴。
她闲闲地道了一声知道了,便扶着流苏的手站起身,到街上去透透气。
当下的时节,早上过了辰时日头就变得很毒辣,此时晨露未晞,倒是刚刚的好。街上也没什么人,时灵就和流苏沿街走着,走到前头的那条小河,绕一圈再回来。
身后传来马车驶过车轮辘辘的声音,申时灵听见响动,便往边上走了一些,可马车投在地上的影子却离她们越靠越近,险些就要擦过她的手肘,还是她往旁边闪了一下才没让碰着。
这车夫怎么驾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