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无息中翻过了年。
年节后开了印,第一大事,便是雨慧公主和亲大昆。
为了让面子好看些,皇帝特意升了雨慧公主的品阶,改封阳平公主。
这些都是天下大事,倒也没什么值得大家思量的。
反而对池愉与谷鸢来说,有了一件大事。
池愉被调任都城辖下的安阳县为县令。
安阳县虽然在都城远郊,且因比邻祈阳山,不宜耕种,所以人口不多,只算是下县,却也是从七品的实缺。
而且这个升迁对池愉未来的前途,更是意义深远。
收到调令后,池愉简直喜上眉梢。
谷鸢也很高兴,甚至忍不住问道:“可知道是谁人的恩泽,我们要如何致谢?”
“大半是阳平公主的人情……不过,公主已经远嫁,倒是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了。”
对于这事,池愉来回思量了很久。
韩秋明虽然欣赏他,却主要是为了役使他,并不会向上过多的举荐他。
否则,也做不出来让人顶替他功劳的事。
可以说,韩秋明只要在本郡一日,便不会轻易放他离开……毕竟用起来很顺手。
至于其他人,他的座师曾经有意为他说亲,被他婉拒,显然情份已无。
而阳平公主帮他,大约有一半原因是他举报了顾清渊私逃之事。
另一半的原因,估计要他到达都城以后,才能知晓了。
从吏部调令下达,池愉还有四十日的时间前去赴任。
因池愉早就有了准备,所以衙门里的差事,他
大半都整理好了,只花了两日,便交办清楚了。
之后,谷鸢又寻了牙人发卖这里的财物,收拾行装。
谷鸢把糖果铺也挂牌转让了出去。
这天订了契书,她收了银子,刚出门,便遇上下雨。
谷鸢正要撑伞,却看见了谢琥。
两人好久没见,谢琥清瘦了不少,还变的高挑了一些。
他走到谷鸢面前,浅浅笑着道:“应承我的酒,还没酿呢,就要走了?”
谢琥毕竟是守境郡王,会知道池愉迁调之事,一点也不奇怪。
所以谷鸢垂下头道:“我酿好以后,请人给殿下送去吧?”
“然后我自己藏好,等着几个月后开了喝……这算不算,我们一起酿的?”
谢琥说到这里,声音有些沙哑。
谷鸢没有应他这话,只是垂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内心在默数着,还有多久能到家。
两人缓缓走在路上,一开始谁也没说话。
眼见着快到谷鸢家巷子了,谢琥才突兀的说道:“我再等你一年,你要不回头,我就真要娶妻了。”
谷鸢默然的听着,还是没出声。
谢琥继续低声的说道:“我这些天梦见了很多过去的事……”
“今晨还恍惚想起,你那时候问我会不会饿得把你吃了。”
谷鸢隐约记得这是两人躲在荒山的时候,四周漫漫全是雪,万物凋零,真的找不到什么吃的东西。
可惜谢琥怎么回她的,她已经不记得了。
“我记得,那时候,我和你说,你都要死了,还怕
给我吃吗?”
“你说,你不怕,但你害怕我以后回忆起这件事,会很难过……所以喝点血就好了,别吃你的肉。”
说到这里,谢琥不禁笑了笑,下意识抬手想抚谷鸢的发顶,却发现她早就走远了些。
谢琥长叹了一口气,低声唤道:“鸢鸢。”
谷鸢微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殿下,不论曾经有多少回忆,都过去了。”
“他对你好吗?”
听到这个问题,谷鸢清浅的笑了笑道:“最少,现在很好。”
“殿下,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能放下一切,自然无欲则刚。”
谷鸢最后劝了谢琥一句,便加快了步子,往自己的宅子走去。
谢琥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感到眼眶有些酸涩,终是没再拦她。
两人闹到如今这般,她肯偶尔给他酿个酒,已经很是不易了……
他终归不想把这点念想,也磨灭了。
谷鸢又在家里忙了两天,把应承给谢琥的酒都封好,又使人给他送了过去,这才和池愉正式出发。
虽然看到谷鸢为谢琥酿酒,池愉却没有多问。
只是两人离开江城郡城门时,他坐在马车上,望着谷鸢道:“这次应该是真的结束了!”
谷鸢‘唔’了一声。
两人相视一笑,池愉顺手伸手揽住谷鸢,把她摁在了自己胸前,手指无意识的抚着她的发髻。
谷鸢靠着他,发现比自己正坐着舒服些,便也没有挣扎,只是眯着眼开始小憩。
好半晌后,才
听到池愉突然抱怨道:“还是喜欢你散着发的样子。”
谷鸢微一侧头,才发现他指尖被她珠花勾破了一点薄皮,虽然没见血,池愉却一直在皱眉。
看出来男人是在变相的撒娇,谷鸢忍不住笑了起来。
池愉被她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也跟着笑了,只是耳朵也渐渐有些生了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