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还担心你会不适应这里,没想到现在连朋友都有了,那我就可以放心了。”
祝蝶顿了顿,继续说道:“虽然妈妈不了解他,但我能感觉到他是个很好的孩子。”
听了她的话,方槐序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
“嗯。”方槐序极轻地附和了一声,“他确实很好。”
所以才让他藏于心底,刻入骨骼,这么多年也释怀不了。
夜色又沉又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渐渐声音都低了下去。
方槐序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很快便闭上了眼睛。
像往常一样,回忆如缠绕的线,一点点将他纠缠。
他又梦到了上一世的情景。
那会儿因为祝蝶和姥姥的离世,方槐序暂时住到了刘桃家里。
刘桃夫妇待他极好,几乎把他当成了亲儿子,所有的一切待遇都和孟朝并无二致。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和孟朝也由一开始的不对付到勉强可以和谐相处。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1
就在他生日的前一天,刘桃夫妇为了给他过生日连夜从外地向回赶。
半路因为疲劳驾驶和一辆货车相撞,侧翻到路边之后油箱泄露引发爆炸。
无一人幸免。
大火熄灭后,消防人员只在车内找到了被烧焦的蛋糕残渣和两具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
方槐序无数次回想过那一天,可是能想起的永远只有一片黑暗。
阴沉灰暗的雨天,烧焦的地面,带着恨意的眼睛和黑色的伞。
所有人都告诉他,这是一场意外,不能怪他。
可是怎么能不怪?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放下?
他以为孟朝会把他赶出家门,会狠狠打他一顿,会让他以命赔命。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不吃不喝地把自己在屋子里关了三天三夜。
孟朝在里面待了多久,方槐序便在外面陪了多久。
最后成功饿晕在他门前。
在医院醒来时,方槐序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孟朝。
他红着眼睛说了无数次对不起,保证一出院就离开。
然而没想到孟朝却不同意。
哪怕事已至此,他对自己说的依旧是,“我不能不管你。”
孟朝说到做到,十八岁的年纪便承担起了他和方槐序两个人的一切。
收起了以往的玩世不恭,开始赚钱。
孟朝成绩本来就不好,最后高考结束后便干脆不再继续上学,而是找了个工作,开始专心供方槐序读大学。
可是高中学历能找到什么好工作,最后当了个什么武术教练。
因为县城工资太低,孟朝趁下班后又在夜市找了份兼职,就这么从早干到晚,每天只能睡几个小时。
而这一切自然是瞒着方槐序的。
直到有一次孟朝累得进了医院,方槐序才知道了一切。
方槐序得到消息后,连夜买了回去的票,坐了一晚上的火车赶了回去,然后看到了病床上瘦了一圈的孟朝。
那一瞬间,他什么也顾不得,冲过去抱住他哭了个天昏地暗。
孟朝劝不住,最后只好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
“你哭得这么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
话音刚落,便感觉到肩膀一痛。
孟朝闷哼一声,垂眸看去,然后就见方槐序一口咬在他的肩上。
小狗一样不肯松口。
孟朝看着他,轻笑了一下,“怎么,想让我在这儿多住几天?”
方槐序闻言,反而更加用力。
直到孟朝觉得肩膀上的肉都要被他咬掉一块,方槐序这才松了口,恶狠狠地盯着他看。
孟朝心虚,因此主动开口解释,“就是输个液,没事儿,还回来一趟,用不着。”
然而方槐序根本不听他这一套,“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
孟朝闻言,做出一副很努力思考的模样,然而不知是真忘了还是故意装的,半天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最后只无奈地笑了笑,打算蒙混过关。
然而方槐序哪有那么好糊弄,逼着他回想起来。
“你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自己,这就是你照顾的结果?”
孟朝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输液瓶,不甚在意地说道:“人吃五谷,怎么会不生病。”
“你这是生病吗?”方槐序看见他这漫不经心的神情就来气。
可是又不忍心发,最终把火全都憋了回去。
“哥,要不跟我一起去京市吧,我现在也能赚钱了,我可以搬出来,租一个小房子也是可以的,哪怕只有一室,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
“小序。”孟朝突然打断了他,面上虽然还是笑着的,然而眼中的温度却一点点退了下去。
孟朝望着他,眼底似蕴着万千情绪,然而语气却比谁都冷静,“我不去。”
方槐序至今也没弄清到底哪里是他们相向而行的起点。
只是回过头时才发现,他们似乎早已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