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村只剩一户人家。
季子叔坐在门槛上,目光望穿街道,像是望穿了整个临江村。
屠夫的肉还没卖完,挂在铺上被风干、樵夫新砍的柴堆在院子里,只劈了一半、寡妇家的门栓依旧是摆设,像是挑生留的门……
一切都还是他们离开时的模样,但季子叔知道,他们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一去或许就是永远。
他和女儿季浅兮二人,空守临江村。
“爹,快看,有神仙耶!”
季浅兮不知何时已摸到季子叔身后,她突然探出头来,指着天上说道。
季子叔顺着季浅兮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西边天上飞来一抹比东边朝霞更艳的红,还有一抹比白云更白的白。
这两抹中的一抹,季子叔是见过的,正是发现季浅兮天赋的洛红衣。而那抹季子叔不认识的白,则是洛红衣的师父,流云宗宗主,流云仙!
“哇,她们会飞耶,浅兮也要飞!”
季子叔将女儿抱起,托着她呈大鹏展翅状在空中滑行,然后又很快将之收回怀里。
他忍不住要揉她的头发。
“嗯~老爹什么的,最讨厌了!”
季浅兮挣扎,从父亲的大手中挣脱。
她气鼓鼓的,赶紧逃,跑回院子里自己苟着玩。至于方才令她惊呼的“神仙”什么的,已经被抛掷脑后。
这孩子无忧无虑,她还不知道,临江村里已是十室九空,唯一不空的就是她们季家。
没错,在昨天那样的关键时刻,她睡着了。
“哎~”
季子叔扭头,看着她的纯真,她的快乐,幽幽一叹。如果她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一直快乐着,那该多好啊。
可是孩子总会长大,会经历许多的风景,于是他不得不早做规划。
“季先生?”
一声轻唤,拉回季子叔的思绪。
洛红衣和她的师父流云仙,已从天边飞至,来到近前。
“洛姑娘?”
“季先生,这是吾师。”
“流云仙。”洛红衣的师父自我介绍,并没有因为季子叔是一介乡野村夫而有所轻慢。
“久仰久仰。”伸手不打笑脸人,季子叔客套回去,他说,“你们来晚了,也幸好你们来晚了。”
“此话怎讲?”流云仙明知故问。
幸好她们来晚了,不然此刻已是两具枯骨,周身血肉成为了开启江底龙墓的祭品。
昨天那抹冲霄碎云的红色的光,她们从南国西境之外的天幕山脉赶来的途中都已看到。
在落地之前,流云仙更是看出里临江村的排列布局,房屋建材,都非同一般,似乎依从某种古老的阵图及其要求而建。
唯一的出挑之处,就是季子叔家的院子,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似乎就是个普通的院子。
流云仙知道,这或许就是特别之处。
“你们可知天族?”季子叔问。
“天族?”流云仙动容,她道,“就是传说中的神灵之后,青、苍、黄三氏?”
“不错,”季子叔点头,“这临江村,就是天族的隐世村落。”
世上有天族,自称祖上为神灵,他们一直在寻找上古神灵留下的道路,即天路。
天路飘渺难寻,偶尔在一些上古遗迹中才能得到些许线索。
“我女儿的天赋是虚假的,”季子叔说,他甩锅,“我们不过是棋子,是天族的一个噱头,为的是引天下修士来此,坑杀之,当祭品,开启江底龙墓,去寻找天路的线索。现在龙墓已开,我们也就成了弃子。”
“嘶~”天族秘事流云仙是知道的,但此时还是吃惊。
不过事情真的仅仅是这样么?她知道,流云宗的问道石绝不会出错。
天族和季子叔之间,一定存在某种交易。
“竟借我流云宗之名,增加传言的真实性。”流云宗说,“希望天族不要在龙墓中全军覆没,以免我流云宗清算无人!”
流云仙没有揭穿,而是顺着季子叔的话说下去,她不介意卖季子叔这个人情,接受在此次流血事件中流云宗被迫扮演的角色。
季子叔的女儿的天赋,还有天族的存在,都值得她这么做。
“走吧,红衣!”流云仙转身就走。
“可是,师父……”洛红衣欲言又止。
她回头看了眼季子叔,又望向院子里那个趁种花匠不注意,在花丛中为所欲为的季浅兮,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就不送了,小姑娘!”季子叔摆摆手,送别洛红衣,他说,“我现在可不敢乱跑,你知道的,死了很多人,而天族人去楼空,外面那些修行者,想泄愤的话,只能找我们父女俩了。”
当日,有消息传出:
季浅兮的惊艳天赋是谣言,流云宗宗主亲至,发现她资质平平,转身就走;
此前的谣言是天族在推波助澜,借此引来天下修士,坑杀之,献祭以开启江底龙墓;
流云宗,则是着了天族的道,背了散播谣言的锅,现在等着找天族清算呢。
送走流云仙、洛红衣这师徒二人,季子叔回身去找女儿季浅兮,顿时肺都气炸了。
他向来悉心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