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爷子的生日, 原本一直说的是不要请太多人。
梁培梁圹的事闹得太大。不管明面上还是暗地里。议论也太多。尤其是梁圹的死。太惊悚、太离奇了。单单茶余饭后谈起,都会让人后背冒冷汗。
此外,小沽河的项目负责人至今悬而未决。
即使现在整个集团做主的是梁径, 但不妨碍有心人“另辟蹊径”。
更何况,眼下这个机会, 无论对梁家自己人,还是对任何一个外人,都是十分难得的。
于是,等时舒、方安虞和闻京当天来到安溪老宅,三个人站在门槛高高的梁家, 直接被满门宾客震到了。
就连堂屋两侧宽阔的廊道都站满了人。
不得不提的是, 这些来访者十分得有规矩。
说话声都很轻。交头接耳的时候,面上也不会露出特别的、引人侧目或者议论的神情。彼此之间和善地招呼、微笑着寒暄, 还会格外礼貌地给梁家临时请来的帮佣让路。
他们的彬彬有礼、和颜悦色,可能来自自身的教养,但更大程度, 都是因为这个主人家——他们的不得体, 就是一种冒犯。
闻京环视一圈,虽然没找到他爸, 但还是被周围的气氛感染, 有些感叹:“这叫什么?”
“旧时王谢堂前燕?”
方安虞笑:“背得不错。下一句是什么?”
闻京忽然眯眼, 他盯着前方某处出现的人影,拉过方安虞背身急道:“快点我爸要来了。”
方安虞:“……”
时舒忍不住笑。
闻京球馆的事至今没和他爸说。
不过时舒觉得闻康多少应该知道。
毕竟以他自身的经验来看, 父子之间的脑回路, 其实很多时候是相似的。
“闻京!”
闻京没躲过。
闻康神色严肃, 抬手招自己儿子过去。
他多年身居高位, 抬手的动作都做得十分有气派, 且严整。是会让人不由自主尊敬的那种人。
随即,闻京朝两位发小微不可见地耸了下肩,转过身的时候就换上了一副面无表情,然后,一边同路过的、几个相熟的梁家叔伯打招呼,一边朝他爸走去。
方安虞好笑:“闻京可以啊。”
时舒跟着笑:“闻京的成长只需要一秒。”
方安虞更加乐了。
只是他没乐两秒,他爸妈也出来叫他。
让他进去和梁老爷子说些祝福的话。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而且之前为了卖迎尚,梁家也帮了好大忙。
于是,时舒眼睁睁看着方安虞重复了一遍闻京的动作和神态。
相似度没有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九十九。
要不是周围人太多,他能笑得蹲地上——当然,这就太不成熟了。他现在长大了。
于是,时舒笑着目送闻京和方安虞一前一后走向堂屋。
“小舒。”
忽然,背后传来一道慈祥的声音。
吴爷站在一侧廊下笑着同他招手。
“这么早就来了?饿不饿?”
时舒笑着点点头。
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记忆里,许多年前的那个除夕,他被梁径“拐”回家,也是吴爷站在廊下,问他饿不饿,然后领他去后厨吃豆沙汤圆。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不是那么愉快。
空气里还带着一丝丝朦胧雾气。
是前夜的露水。
初晨的日光从东边照射过来,春寒料峭里,透着一点薄薄的暖意。
“小梁说你早上起来没吃多少,让我寻你,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吃一点。”
时舒跟在吴爷身旁,道了声谢,又问:“爷爷呢?”
吴爷笑着扭头:“快要烦死了。”
时舒忍不住笑起来。
只不过这次没有去后厨,而是去了连着后院的偏厅。
自从梁径把宗祠拆了,后院空出来好大一片。
去年有一阵梁坤从浔州回来,就和丁雪商量着改建偏厅。弄个小一点的会客室,冬暖夏凉的,再加一个小书房和一个不用爬楼的卧房。这样,等他身体好点,就和丁雪回来陪着老爷子。
说是偏厅,其实面积还蛮大的。
餐厅布局和江州家里差不多。
时舒坐桌前喝豆浆,忽然听到隔壁闻京磕磕巴巴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口豆浆差点呛到。
接着便是相似的祝寿贺词。
只是相比闻京的成语批发,方主编显得更有文化一点。
梁老爷子原先似乎站着。
过了会,吴爷应该是去前院拿多余的椅子了,传来老爷子让其他两位坐下、语气带笑的说话声。
时舒想,另外两位可能年纪比较大。
隔壁聊了没多时,梁老爷子又朝什么人问了句。
时舒隐约听到自己名字。
下秒,他赶紧掏出手机,想也不想,直接搜“给长辈祝寿可以说什么”——临考都不过如此。
“吃完了?”
梁径从侧门走进来,见他低头捧着手机,好笑。
时舒抬头看他,竖起一根手指,极小声:“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