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换药, 不仅减了剂量,种类也比之前少一大半。
术后一个月的用药极为关键。考虑到颅内血管压迫等因素,以防万一, 医嘱的药物基本都是按照最保险的程序来的。从降颅压开始,加强神经保护、缓解神经疼痛, 到促进血液循环、减轻诸如眩晕、嗜睡、恶心等药物副作用……不夸张地说,那一个月,梁径手机锁屏都是时舒用药指南。
有时候坐着清点时舒待会服用的药,梁径会反复打开手机确认。
确认次数多了,时舒会凑过来, 十分熟练地说:“红四黄五……三长两短, 长的是中间有杠杠的,晚上睡前吃没杠的——对的啊?”
“你在看什么?”
他语气自然得好像自己不是那个生病刚出院的, 而是坐诊开药的老先生。
梁径:“……”
都有口诀了是吗。
相比梁径不是那么明显的焦虑与担忧,时舒的表现堪称乐观。
除了刚开始的服药适应期。
不过那段时间以嗜睡为主。睡着了就好了。有时候梁径和小乖一个守一边。小乖不是很明白时舒为什么大白天还要睡这么久,就会时不时过去脑袋顶两下, 要不就是凑时舒脖子里, 仔细闻闻“新鲜”的气味。
对此,梁径非常、非常、非常不满。
其实小乖也很不满他。因为只要时舒醒来、只要梁径在, 梁径就会搂着时舒亲个没完没了。没完没了——到什么程度呢。小乖会一度怀疑, 时舒睡着的时候没事, 这么亲下去,就很可能出事。因为药物作用下深度睡眠刚醒来的时舒, 脑子反应慢半拍。梁径让他做什么他就会望着梁径、按照梁径的要求做什么。
梁径也是有病——时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被梁径亲着问自己是谁。
生怕他睡太久把自己忘了似的。
要不就是担心时舒脑子痊愈过程中万一出现什么纰漏——比如狗血小说里经常有的失忆什么的。
时舒睡懵了, 多数时候会下意识回梁径名字, 偶尔清醒一点, 会十分好笑地逗梁径, 叫他老公。
这一叫不得了。
直接把梁径脑子也叫没了。
“老公是谁?”梁径垂眸注视时舒,眼神专注。他很认真地打量着他。
时舒就不说话,一个劲乐。
醒来睡眼惺忪的,困意还有些残留,下秒便想转开脸继续睡一会。
“快说。”梁径佯板起脸,捏着时舒腮帮强迫他对着自己。
小乖站床头,冲梁径脑门就是两拍子爪子喵呜喵呜——放开啊喂!
梁径不管它,低头看着时舒。
“再叫一遍。”
时舒真的是笑得眼泪快出来。
“不。”
他也是倔的。
梁径根本移不开眼。再熟悉不过的神情。从小到大,不知看过多少次。几乎每一次都能激起他心脏的漏拍。
“宝宝,再叫一遍。”梁径语气叹息。
他低头捧着时舒脸亲,亲他湿着的眼睛、弯翘的嘴唇,还有温暖的肌肤。
直到裤子被扒掉,被愈渐凶狠的梁径面对面摁着顶的时候,时舒才会一脑门汗地老公老公迭声叫。那个时候,小乖床头急到床尾,急得团团转,真是恨不得上去使劲拍两下时舒脑壳,让他清醒清醒。要不就是冲上去歪头歪脑地拼命咬拽梁径裤腿。只是一旦它有这个举动,下秒就是被裤腰松垮搭着胯的梁径毫不留情拎出房间。
他是不敢真的对时舒做什么的。只是注视着他,看着时舒苍白冰冷的面容逐渐洇出汗水潮湿温暖的痕迹,听他嗓音变得绵软有生气,要不就是凝视时舒身体的反应,颤抖的、急促的、起伏的——只要能片刻脱离病态的虚弱与冷白,都是十分令梁径愉悦的。这种愉悦远超生理层面。而只有注视着这样生动的时舒,或者回忆着,梁径才能让自己也获得一些满足。
那个时候,江州漫长的冬季还剩最后一点尾巴。
虽然还是昼短夜长地划分着时间,但明亮和煦的白天正在一分一秒地拉长。
不过这次换药,要说有什么不大好的,就是时舒发现药苦出了新境界。
苦到什么程度呢。
刚咽到喉咙口,第一层药物分泌后产生的腥苦味,瞬间好像深海最恐怖的八爪鱼,牢牢黏住他的喉管。紧接着,里面的颗粒找到缺口密密麻麻逃窜出来,奔向他的胃。
这个过程中,溶解得比较快的一些颗粒,跟着八爪鱼附着,苦味放大,口腔黏膜都被刺激得产生几下不自然的痉挛。
时舒苦得眼泪直接冒出来,张嘴就是一声干呕。
梁径看着他捂嘴跑进卫生间,吓了一跳,赶紧跟过去。
小乖也被唬得一蹦,腰背即刻弓起。
冰蓝色猫眼谨慎至极,一点点环顾四周。它放轻了脚步,十分警惕地、隔着几步跟在梁径身后——动物界的铁律,最强大的才会断后。
药又被吐了出来。
等于是在嘴里转了两圈。
这下,时舒苦得脸都白了。好像这辈子没来得及遭的所有的苦,全被他尝了一遍。
“水……”时舒呜咽。
蹲在一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