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相机不见的那半分钟里, 时舒握着筷子划拉碗里最后一根乌冬面。
乌冬面筋道爽口,从又香又浓的酱汤里挑出来,汁水淋漓的。
“反正谈恋爱不可能......”
他张嘴咬面条,嘴里嘟嘟囔囔, 下秒眼角余光注意到什么, 疑惑地一边嚼一边含糊:“我相机......”
梁径转头。
他想起先前将文件搁进书包时注意到的一丝异样, 闻言放下筷子, 伸手过去翻看。
相机不见了。
餐厅还是很喧闹。
小铃铛叮叮咚咚,门打开又合上。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玻璃上淌着很浅的水痕,一点点地缓慢勾勒。
时舒垮下肩, 懊恼至极,低头来回翻找:“我记得......”
当时他又困又饿, 精神不大集中, 就记得自己删了几张重复照片, 然后不想删了——脑子里冒出的下一个感受就是梁径颈间干燥清爽的气息。他闭眼靠着,几乎快要睡着。
书包翻了个底朝天,桌底都钻了一次。
时舒蹲在椅子旁, 抱着书包望着门边, 不说话。
事情发生的十几秒里,他有点懵,又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像被偶然路过的、不怀好意的人随手折下又扔掉的小树枝, 此刻呆呆摔倒在地,僵硬着望天。
“没事。明天周末,我们再去买一个。”
梁径侧过身,整个身体朝向他, 摸了摸时舒脑袋, 温和道:“好不好?”他见他这样呆, 语气甚至还带了些许笑意。
“先起来。”梁径伸手拉他。
“可是照片都在里面......”好一会,时舒幽幽道。
他蹲着不动,一只手被梁径向上拉着,目光还是盯着餐厅门口。
这只相机是刚来英国那阵买的,记录了他和梁径许多很开心的时刻。照片导出过几次,但最近一次好像还是半年多前。这半年他和梁径都很忙。一个忙着课程收尾,一个忙着游戏最后关卡的设计。上一次出去玩还是好几个月前。他们去柏林看音乐节,但因为临时起意,酒店都没订到,最后去了距离柏林车程一小时的莱比锡过夜。
相机里至今还存着几个他和梁径在莱比锡和柏林的录像。到达莱比锡已经是半夜,车上睡了一觉,下车走去酒店的路上倒不是特别疲惫。梁径背着书包走在前面,时舒边走边拍,过了会,他掏出书包里的相机打算随便录一个午夜漫步vlog。这个视频只有十分多钟,纯属打发时间。前几秒的画面里,梁径的脸一下贴得极近,笑容也虚虚晃了几下,一下又后退拉开好远。他两手插兜,站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白色的短袖衬衣,黑色的裤子,面容闲适,身姿挺拔。
二十出头的梁径,举止愈加从容。他身上混合了少年时未褪的松柏气息,也越来越有了深海静谧温和的气质。异乡求学的这两年,他的心思也更沉着,不熟悉他的人与他打交道,只会觉得他家教良好,平易近人。
时舒举着相机冲到他面前,没控制好力道,又紧急撤退几步,笑着问:“小伙子,这么晚不回家干嘛呀?”
相比梁径细微却深刻的变化,时舒倒是没多少改变。
他好像被保护得很好,又好像天生就有种很执拗的脾性。
天真、热闹、活泼,和时不时的幼稚,时舒依然保留了下来。面对亲近的人,展露无遗。当然他也成长许多。只是在梁径身边,他的成长相较梁径,并不明显。
街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梁径被他假里假气的“小伙子”三个字逗得笑起来,但没回他,替他看了眼身后,继续往前走。
画外音里,时舒小声提醒:“说点嘛!”
梁径才说:“某个人想一出是一出。”
时舒拉长音调:“某个人是谁?跟你什么关系?”他一直在笑,说话也笑,不说话也笑,背景音里总有他的笑声。
午夜浓长,月亮好像走失了。星星聚集在云幕后,偷偷寻觅月光的踪迹。
梁径停下脚步确认导航,一边说:“你过来,我告诉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低头看手机,瞧着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时舒不疑有他,握着相机上前:“哦......是不是快到——唔!”
画面剧烈抖动。
时舒被梁径一把拉近怀里,下秒嘴唇就被攫住。
相机抖了几下就不抖了。梁径从他手里接过相机。不过画面始终朝下。莱比锡街道上年代久远的地砖有了将近一分多钟的特写。
画面再上升的时候,就是梁径举着拍时舒。
时舒脸红红的,眼睛往四周瞟了瞟。被咬住舌头亲了好久,他说话都不利索,也不怎么想说了,自己一个人背着书包往前走,有意无意躲镜头。
梁径好笑,很欠揍地追着问:“怎么了?不是问我什么关系吗?”
时舒抿嘴,花瓣一样湿润鲜红的嘴唇镜头里格外清晰。
梁径凑近:“你说什么关系?”
时舒不说话,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要去拿相机:“给我。”
梁径看着他,微微一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