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秃秃的枝桠尖尖留下一点晶莹雪痕, 小乖踩时舒肩上伸出前爪左右扒拉,晃下不少雪碎。
淅淅沥沥的,全掉时舒脖子里。
时舒被它弄得哭笑不得,伸手往后捉它, 小乖敏捷地窜到另一边, 仰头喵个不停。
它是夏天出生的小猫咪, 这是它生命中的第一场雪。
梁径站在几步外,也抬头去看冬天的树。
下过雪, 天色铅灰,太阳不见踪迹。路过的云雾偶尔泛起珍珠贝母的光泽,莹亮莹亮的。
“小乖......”
时舒捉不住它,蹲下来往后伸手:“给我下来......”
小乖愈发骄纵, 在时舒背上轻巧踱步,躲时舒的手就跟躲打地鼠的锤子一样,兴高采烈的。
一人一猫闹了会,时舒快累死了,他放下手叫梁径:“救命啊......”
梁径笑,走过去一把薅起小乖。
小乖陡地腾空, 吓出飞机耳。
时舒抬头看他,再去看他怀里突然蔫巴的小乖:“太皮了。带不动。”
梁径笑着往回走:“谁带出来的?”
他这话有点双关, 时舒没听出来, 摸了摸湿湿的脖子:“好吧......是我。”
“什么时候再下雪啊......”
时舒伸手去揉小乖脑袋, 上面也湿漉漉的。
梁径:“快了。”
一周后,为了应付市教育局关于中小学综合素质培养的阶段性考察,附中展开了为期半月的大课间全校跑操活动。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趣味环节——听说辅北还额外组织了一天半的四屏山爬山活动。附中扛着市局的压力, 我行我素, 告诉自己的学生, 尤其是高三生,跑完十圈,各回各班,赶紧学习去。
江州第二场大雪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早上九点半,附中大喇叭准时放出青春洋溢的音乐。十分有节奏。
闻京叉腰站场边。他是跑得最快的一批。这个时候满头大汗喘着气。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按理跑完就可以回班了。但闻京站着没动。和他一个班的、同是体育生的几个男同学陆陆续续结伴往回走,路过还打了招呼。
一会,梁径跑完过来。两人抬手击了下掌。梁径转身去场边拿水,顺便把其中一瓶给他抛去。
闻京接住嘿了一声。他没想到,有点开心。
矿泉水露天搁了太长时间,冰冰凉。闻京一口下去,冻得哆嗦,偏头和梁径说话的时候,就见梁径把剩了大半瓶的水捂到怀里。
闻京:“......”
他就知道梁径不会这么好心给他准备水。自己手上这瓶肯定是时舒的,只是梁径舍不得时舒喝凉水。
闻京咽下嘴里骂人的话。
隔着一段距离,梁径盯着还在和方安虞拉拉扯扯的时舒。
下来跑操的时候他脱了羽绒服,但这会还是热得额头冒汗。汗水淌下来,擦过眉骨,梁径低头晃了下脑袋,闭了闭眼。
天色愈发阴沉,上午的光景乍看如同傍晚。
天边积蓄起大块大块的灰云,云层厚重,像是裹着什么,怎么看都沉甸甸的。
时舒和方安虞打打闹闹,硬是将附中的素质教育实践得吊儿郎当——你拉我一把,我推你一下。方安虞笑得不行,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时舒一会跑一会走,笑得眼睛眯起来。
路过的原曦说了一句,两人点点头,下秒又开始你追我赶。
原曦无语,还想说什么,被陆菲宁拉走:“老王看着呢,别说话了。”
他俩这么嘻嘻哈哈,很快被升旗高台上巡视的老王逮住。
“时舒!方安虞!”
“干嘛呢!干嘛呢!推推搡搡......什么样子!”
两只齐齐卡住,唰地扭头朝老王看去,傻乐的表情骤然空白,彼此对视一眼,居然显出几分无措和无辜。
“......看什么看!给我过来!”老王大吼。
梁径叹了口气,想着一时半会铁定没完,就在场边席地坐下,看了眼怀里的矿泉水,忽然伸出手重重捏了两下瓶身。嘎吱嘎吱的。
闻京幸灾乐祸,瞧着方安虞时舒一前一后、垂头丧气朝老王走去,嘿嘿笑了两声。过了会,何烁和游赫跑来和他说下午训练的事。
大冬天,他们都只穿了一件球衣,在一众厚实的羽绒堆里十分扎眼。
“......给我再去跑十圈!”
老王训了半晌,一锤定音,老鹰赶小鸡似的,赶走了时舒和方安虞。
梁径拧眉挠了挠头,再次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他盯着时舒乌黑蓬松圆滚滚的后脑壳,很想过去敲两下。
原曦跑完和理科一几个女生并肩走过来。
闻京立马和她招了招手,刚要说什么,脑门忽地一凉。
抬眼,零星几片莹白突然出现在灰蒙蒙的天空里。
“下雪了!”闻京笑着对走来的原曦说。
原曦惊喜地抬头去看。
几秒功夫,天际那几朵沉甸甸的云块好像被人大力扯开,鹅毛一样的雪兜头灌下,天地陡然苍茫,视野一下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