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三人组在南棠街撞破梁径和时舒接吻, 直到现在,他们都处于一种暗戳戳的观察状态。
除了好奇心, 其余情绪的发酵, 主要源于每个人各自不同的关心。
方安虞害怕梁径和时舒被家长发现。这种担忧的情绪几乎可以和暑假结束后的高三分班考试相当。
——时舒是他最好的朋友,这个世界上,他最不希望他难过伤心。
闻京希望他的好哥们永远在一起,但目前正处于一种不知如何安置自己位置的茫然情绪中。
——和以前一样就显得自己很蠢, 而和以前不一样, 显得自己更蠢。
原曦比较理智。虽然昨晚与闻京在车上交谈过彼此的想法, 让她觉得抱持一种乐观情绪也不妨, 但她心底里还是担心两人恋情万一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那他们五个人的友情就再也回不去了。
——即使她知道自己的理智并不能替梁径和时舒做什么。
气温渐渐上升, 天却开始阴了。
原曦姥爷凭着一种朴素的老人家直觉, 对他们说可能有雷阵雨,让他们路上注意点。
说着话,隔壁住着的陈爷爷从水塘边堆起的泥土小道上背着手走回来。
他没注意原曦姥爷家门口的热闹吃瓜景象,低头慢慢走着, 看上去心事重重。
原曦姥爷远远瞧着, 也没喊, 就这么看他一个孤零零的瘦老头, 独自往自己家里去。
“孙子争气,儿子不争气。”
半晌, 原曦姥爷站起来, 下了这么一道评语, 就转身回屋了。
时舒吃完手里的瓜, 开始吃别人家的瓜:“他家怎么了?”
原曦说:“我只知道他孙子陈若去年定了职业五段。十七岁、职业、五段——你们不知道吗?我记得高一的时候, 有一期英语周报上还专门说了他的天才事迹——话说, 你们知道围棋的英语是什么吗?”
眼看其余三人都要张嘴回答,闻京抬手卡住:“......不重要。好了,来说说陈若吧——有请方安虞方大师,您对您童年的死敌、现在的职业五段,有什么想法?”
方安虞:“......”
他小时候学棋,运气不可谓不差,隔三差五对阵陈若。现在看来,留下的心理阴影应该还是很大。那个时候,时舒也跟着讨厌陈若,觉得这个老是让他最好的朋友一把鼻涕一把泪、崩溃跑出道场的家伙,可恨又可怕。虽然那个时候时舒也在陪着学棋,但他运气好,遇上的不是和他一样混混的,就是和他一样玩玩的。
梁径曾观摩过时舒和别人比赛,他那个时候都不禁要怀疑国内的围棋事业是不是快完蛋。好在他后来又观摩了陈若对阵方安虞,顿觉国内的围棋事业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方安虞不想说话,好一会低声:“关我什么事。我已经退出江湖好多年了。”
原曦笑:“我姥爷说,你姥爷现在还对你放弃学棋意见很大。”
“何止......我妈不也是。我就奇了怪了,我身上是有什么棋魂吗?只有我姥爷、我妈看得见的棋魂?”
方安虞望天,这么些年过去,情绪上平和许多,只是想起来还是很烦。
当年他的学棋之路,几乎算得上半逼迫。
不是没有出过成绩,只是到手的成绩比起付出的努力和微弱支撑的兴趣,实在入不敷出。
时舒看着他:“没事,都过去了。”
方安虞不是很想说话。大家便也不说了。
吃完瓜他们一起把桌椅收拾好。
借来的小板凳闻京还了回去,回来半途路过陈家,他偷偷瞧了一眼,就看见陈爷爷坐在自家院子里弓着背抽烟,面色蜡黄,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
云层跟着日晕迁徙,天光时阴时晴。
他们骑在盛夏广袤的原野里,心情也变得十分开阔。
方安虞情绪渐渐好转,和时舒并肩一个劲往前蹬。风扬起他们短短的头发,吹鼓他们的T恤。明亮日光追在他们肩头,格外意气风发。
梁径不紧不慢跟在后面,视线没有离开时舒。
闻京因为技术问题骑得还是很慢,原曦比他快点,但也刻意落后梁径一段距离。过了会,闻京赶上来,两个人交换眼神,笑眯眯地观察起梁径和时舒。
时舒回头的时候永远在看梁径。梁径时不时上前,车前胎与时舒的车后胎若即若离,两人会说一两句话,传到后面就听得不是很清楚。
一路骑到小沽河,五个人出了一身汗。把车停在树荫下的一刻,冷热气流短暂交汇,别提有多舒爽。
丁雪撑着一把很可爱的小黄伞站在高高的石桥上,见他们来了,远远笑着朝他们招手。
她今天的状态看上去极好。这一阵待在安溪,青山绿水,空气清新,旷野里吹来的风都带着草叶根茎的甜味,和城市里灰尘叠着雾霾的喧嚣相比,实在养人。
前几日暴涨的河水已经漫上两侧河道的护坡。
梁老爷子和梁坤站在护坡高处的柳树旁,正说着话,听见上头动静,梁坤叫了声梁径。
梁径抱着两套渔具在护栏上探头:“爸,爷爷,你们上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