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门口悬了两盏炽灯,灯色下两道身影无限拉长,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一阵风过,还没有听到回答。
南姜最不喜欢这样寂静的夜晚。
她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慢慢重复道:“周钰烈,你不要丢下我。”
周钰烈眉目轻敛,他直起身,轻轻捏住南姜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袖口上拿开。
“小雀儿,你该明白这是什么地方。”
他很久没有这样叫过她,但语气已与从前完全不同了,南姜垂下手,目光却仍定格在他眉眼间。
“我知道。”平静的眼眸,没有生起一丝波澜。
这里是盛京,周家更是处在盛京的最上层,如果不是因为遇见周钰烈,她此生都没有机会站在这里。
周钰烈目色渐沉,良久,他再度开口,嗓音却变得和缓些许:“只去一年,我会跟你保持联系。”
南姜望着他,漂亮的眸像月光下的湖泊,微风拂过,轻漾的波澜中生出粼粼微光。
“好。”她淡声答道。
周钰烈低头与她对视着,在南姜垂首落下视线之时,他忽地问道:“蛋糕好吃吗?”
南姜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周钰烈嗯一声,微抬的手理了下袖口,声线重新恢复淡漠:“好了,进去吧。等会儿不管他们谈论什么,你只安静吃饭就好。”
==
夜深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
南姜站在廊下,望着院子里的青松不语。
刚刚那顿晚餐,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似乎也没有人注意到她,他们只是自顾自交谈着,仿佛她完全不存在。对此,南姜并不意外。
老爷子把她叫过去的目的也很明显了,只是用她来提点一下周钰烈,将来他的婚事,也会跟周钰薇一样,商业联姻,不由他自己做主。
像封建社会里的大家族,陈腐,老旧,身处其中的人,安静,麻木。但或许正因如此,他们才能保持鼎盛之态,一直处在金字塔的顶尖。
南姜伸出手,雨水渐湿掌心,晕成冰凉一片。
“还不回去,在这里做什么?”
南姜转过眸,周钰烈站在她身侧,视线却落在雨幕中。
“你什么时候走?”她轻声问。
“一个月后。”
“那最近你都住在家里吗?”
周钰烈嗯了一声。
南姜回过头,雨势大了些,园中景色更模糊了,腕间的红绳也被打湿,上面坠的小金牌在风雨间轻轻晃动着。
“把手拿回来。”冷清的嗓音,并没有什么情感波动。
南姜收回手,一张手帕落在她掌心。
“擦干净。”
南姜一一照做,十分安静。
“早点回去睡。”周钰烈说完准备离开。
南姜捏着手帕抬起眼:“跟我一起回去,把你的生日礼物带走,好吗?”
周钰烈顿住脚步,转头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眸色,其中是一片浅薄之意。
雨水裹挟凉意打进廊下,南姜的裙角被拂开些许,她微微打个冷颤,垂眼去整理裙边,模糊雨声中,她听到周钰烈答了个好。
画室的灯打开,南姜看向周钰烈。
“还差几笔,你在这里等我画完,可以吗?”
周钰烈嗯了一声。
玻璃穹顶让雨声更加明显,也让穹顶下的这方空间变得更加安静。
南姜浅浅笑了一下,转身去换鞋。
腕上红绳湿润,小金牌贴在肌肤上,也是冰凉彻骨,南姜看了一眼,然后把手伸到周钰烈面前。
“有点不舒服,先帮我解下来,好吗?”
她嗓音本就柔和,嘈杂的外音下更是轻软。
周钰烈垂下眼,只瞧见她素白的手指和纤细骨腕,红绳映衬下好像一截白玉制的雕塑品,漂亮得有些扎眼。小姑娘到底和少女时期不一样了。
周钰烈抬起双手,帮她把红绳取下,绳扣系得有些紧,温热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微凉的肌肤,有些烫。
心脏跳动的速度变快了些,南姜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周钰烈的脸。
这根红绳手链是来到盛京后周钰烈找人给她定做的,双绳如意结,坠圆形小金牌,上面刻着一个姜字。那时也是他亲手给她戴上的。
周钰烈已经将红绳摘了下来,抬眼看到南姜盯着自己,他微微蹙了蹙眉。
“去画画。”他将红绳递给她。
南姜探手去接,指尖却轻轻掠过他掌心,周钰烈眯了眸。
“南姜。”他唤她一声,嗓音很低。
知道他在提醒她,南姜没有应声,接过手链,她转身走到画架前坐下。
“很快就好,你随便坐。”
周钰烈又眯眸看了她片刻,然后慢慢收回视线,走到玻璃窗前,靠到墙边一排矮柜上,打量着画室中已经完成的其他画作。
南姜师承画家苏云婉,风格却与其大不相同,苏云婉笔触柔和,画风平静抒情,而南姜用色大胆,风格热烈,画中流淌的尽是野生蓬勃的生命力。
这与她沉静纤薄的外表也截然不同。
周钰烈一幅一幅看过,神情平静而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