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中空而立,刚湿润不久的大地,又开始变得炎热起来,城墙上的绿青苔,又恢复了干枯状。
南京城门,不知何时已然洞开,数丈宽的门洞,仿佛一头匍匐的巨兽,露出温顺的恭敬。
以江宁知县胡崇为首的官吏,一个个拱手垂立,叮叮咚咚地马蹄声渐近,他们忙齐声喊道:
“臣等恭迎豫王大驾!”
瞬间,朱谊汐面色不虞,分外的难看。
“咳咳——”
“臣等恭迎监国殿下!”
“平身吧!”
骑在马上,朱谊汐这才点点头,望着深邃的门洞,以及迅速排除危险的亲兵,面色严肃:
“值此国难,还有诸位忍辱负重,真乃大明之幸!”
几人瞬间欣喜,这下就给他们洗白了,接纳。
于是,一群人分作两边,空出一条道,让豫王入内。
不过,城内的危险无处不在,本想拜谒孝陵,但想着自己的小命,他立马就取消了这个念头。
当然,也没有去皇宫,而是登上南京城。
坡道前下马,朱谊汐徒步登城。
南京城的坡道极宽,两丈来宽,可以迅速的调动兵马支持。
登上著名的南京城墙,朱谊汐迎着风,长发被吹拂,一股强大的自豪感,扑面而来。
栉比鳞次的屋舍,更加高大的内城,一眼望不到边的城墙,随着视野的开阔,这些都属于南京。
而自今日起,也将属于自己。
低头一望,宽阔的平原上,血红色一片又一片,大量的旗帜遭到踩踏,尸骸一具又一具,连绵不绝,根本就数不过来。
而幸运的事,这些尸体,都属于清军。
排成队列的明军,就像是在新兵营里训练一样,齐整地排着队列,一步步地入城,井然有序。
但伴随着时间推移,激动的情绪瞬间被传染,军队又仿佛是八月的钱塘江大潮,一股脑的向着城门涌进。
“乱来!”
朱谊汐心情瞬间不好,皱眉道:“无论何时,规矩都不能乱。”
“是!”小舅子孙林,朱依二人,多年来的风雨,已经成熟许多。
十七八岁的年纪,满脸的稳重。
旋即,孙林低声吩咐,一队臂系黄绸的军法官,就挎刀而去,气势汹汹。
而略显拥挤的城门,瞬间就恢复如常,就像是羊群遇到了牧羊犬,一个个乖巧的很。
由此可见,军法司这几年,行动力着实不错。
“南京城,花花绿绿迷人眼,可不能丢了咱们的脸面。”
孙林、朱依点点头,压力颇大。
过了半个时辰,似乎是吹够了风,朱谊汐才领着亲兵营,浩浩荡荡地向着紫金山而去。
紫金山被南京外城囊括其中,位于内城的正东方向,距离他所在,约莫百余里。
朱谊汐索性也不再拖拉,数百骑护持,骑兵营伴随,就像是一股风般而去。
及至黄昏,才至孝陵。
下马坊,即孝陵的入口处,是一座二间柱的石牌坊,额枋上刻“诸司官员下马”六个楷书大字,谒陵的文武官员,到此必须下马步行。
朱谊汐等人自然不能免俗。
“孝陵所在,来者止步!”
这时,数百名男女老少,挥舞着锄头长枪,身着破旧的铠甲,一股脑的涌出来。
“孝陵卫?”
朱谊汐被吓了一跳,旋即醒悟,问道。
“你们是?”
见到眼熟的明军旗帜,前方,一四十来岁的男人,略显狼狈地上前,好似指挥使一般。
“此乃大明监国,收复南京的豫王殿下!”
李经武忙上前,指着豫王一脸骄傲道。
“监国?豫王?”
男人一惊,仔细地望了两眼,这才放下武器,痛哭流涕:
“末将孝陵卫指挥使张良臣,叩见监国殿下——”
“叩见殿下……”
一众老少,也忙跪下,满脸的喜色。
“你们是忠臣啊,起来吧!”
朱谊汐感叹了一句,搀扶而起。
曾经的孝陵卫,约莫五千人,世袭继承。
而且,与其他的军户不同,孝陵卫实行末位淘汰,凡能力不足,就让儿子顶替。
没有儿子,就可以领着俸禄回乡养老去。
这在整个明朝,是独一份的。
“多谢殿下!”
张良臣感激涕零,躬身领路:“自崇祯以来,军法松弛,俸禄被克扣,逃逸者众多,以至于人员不齐,一些刁民甚至敢冒犯孝陵。”
“及满清入关后,即使弘光年间,也颇为艰难,南京沦陷后,泰半的人逃了,如今,仅剩下我们这些老幼维持……”
朱谊汐不时地点头,这才被引入殿内,拜见了太祖朱元璋、马皇后的灵位。
这才以往,只有皇帝才能如此。
当然,第一个开先河的,乃是燕王朱棣。
其他人都落在殿下,空荡荡的殿中,早就没了香烛,白色的帷幕显得破旧,殿柱掉漆,颇有几分荒凉之感。
王朝末日的景象,可见一斑。
朱谊汐直挺挺地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