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拥有科举制以来,特殊的地方治理体系——士绅共治。
士绅,一般由致仕的官员,秀才、举人,以及地方上的德高望重者组成。
像是富商,豪强,抱歉,你只能算是土豪,无法参与地方治理。
而与广播影视上的士绅不同,现实中的士绅大部分并不会鱼肉乡里。
反而,其会广施恩德,闲时修桥补路,灾时救济乡邻,表面上来看,无可指摘。
但是,私底下的龌龊却难以计量,逃税,兼并土地,抵抗官府,嫁接征饷,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官府的形象丑恶,他们则光明磊落,以大善人自居。
所以,太平天国时组建团练,士绅们一呼百应,曾国藩、李鸿章不外如是。
在明末这个时代,内陆的士绅阶级还能与官府共治,那江南沿海,就是士绅压倒官府了。
“学生冯显宗,见过豫王殿下!”
宣召下,一个身材中等,面容清秀的年轻人,落落大方地走来。
身着白色长衫,腰间别着玉佩,头戴方巾,五官端正,宽松的长袍竟然走出了官袍的气质,令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秀才见官不拜,可以理解。
“冯秀才一表人才,有何事可教于本王?”
朱谊汐微微倾斜,脸上带着笑意,一副求贤若渴的模样。
冯显宗一楞,他似乎看到春秋战国时的列国求强的君主,宽容大度,求贤若渴。
他心中一定,立马就平复下来,拱手道:
“学生听闻,殿下列高台而祭先帝,不知可有此事?”
“不错!”朱谊汐微微点头,正坐道:“伪王多铎,窃居王位,假借复仇之名入主中原,实乃大明之仇敌,若不抵制,怕是复前元事,披发左衽矣!”
这话,豫王将自己抬高到了顶点。
我这是维护汉人衣冠,孔夫子他老人家都得给我竖大拇指。
“殿下之举,自然天下瞩目。”
冯显宗忙道,双目有神:“但,南京已立新帝,殿下有意颠覆,自为皇帝乎?”
“也对,殿下为宗室之后,又封为亲王,效仿汉昭烈之事,也是必然的。”
“放肆——”
“荒唐!!”
诸将忍不住呵斥道,对于如此悖逆之言,怒目以视。
或者说,如此确凿的说出,揭开了帘子,让他们恼羞成怒。
这种事情,只能做不能说,说出来就真的成叛逆了,尤其是如今南京朝廷威望未曾动摇的情况下。
“本王对朝廷忠贞不二。”
朱谊汐忙站起身,满脸的惶恐之色,对着东方南京的方向拱手道:“赤胆忠心,日月可昭,可不能妄言。”
心中压抑住愤怒,豫王殿下的演技,已然飙升到了顶峰。
“学生自然也相信!”
冯显宗笑了,拱手道:“但天下有之人,可就不一定了。”
“你们退下!”
豫王蹙眉,对着诸将摆摆手,留下几个亲卫,目视这位口出狂言的秀才,不由道:“此话何解?”
他又不是傻子的,当然明白,危言耸听,乃是古代人才自荐的必备手段,纵横家最喜欢用。
营造出危机感,才好显示自己的厉害。
“据传,元末时,太祖初建军政,有谋士献策,曰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如此夯实根基,一统天下,殿下可以为然?”
“自然!”朱谊汐点点头,明朝对于太祖他老人家的事迹可一直宣扬。
刘伯温都快塑造成诸葛亮了,朱元璋自然更了不得。
而朱升的这句话,更是对造反精妙绝伦的总结,枪打出头鸟,猥琐发育再横推,种田流的典范。
“可,如今殿下不过是初挫建奴,伪王多铎,在建奴中有数十位之多,何来得意洋洋?”
冯显宗松了口气,带入了自己的话语中,这就好办了,他忙道:
“献祭先帝,太庙,乃是天子才可为之,殿下为了这点虚名,就招致南京朝廷的忌惮,可否值得?”
“当时候,因为这点虚名,南京朝廷必然视您为叛逆,士子之心也将大失,到时候四周皆为仇敌,举步维艰。”
“何不如将伪王献给朝廷,一来宣扬您赫赫战功,洛阳的声望,可比不过南京;二来,也可昭显您对朝廷的忠义之心。”
朱谊汐一想,确实有道理。
如今自己的队友,也只有南京朝廷,虽然是猪队友,但好歹能保持自己后方的稳定。
而且,自己在洛阳折腾献祭,知道的不多,而献给南京,那一举一动,天下瞩目,名声宣扬的更快。
平台效应啊!洛阳不及南京多矣。
“到时候,朝廷若赏之太薄,或者无赏,即失天下所望。”
冯显宗继续侃侃而谈:“到时候,殿下无论所为何事,天下人都会有所谅解。”
这下,朱谊汐彻底明白。
这是把自己打造成弱势一方,日后逆乱之举,也有所理由,人们也容易理解。
是朝廷先对不起我的,我是被迫的。
如此一来,就化被动为主动,南京的大义威势就会逐步削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