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州,遵化县。 在整个北方陷入到冰天雪地之时,这里依旧是一片热闹繁华之中,来往的马车络绎不绝,人们不顾积雪,也要奔赴于此。 不为别的,因为这里是北方的冶铁中心。 从永乐年间开始,遵化的钢铁就成了兵部的心头肉,是大明官营时间最长的铁厂,每年输入北京数十万斤。 伴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官营产业逐渐凋零,万历九年彻底裁撤官吏,工匠,将铁矿、柴山,一律租赁给民间运营,从而采取了采买模式。 这种民进官退的景象遍布整个大明,如景德镇再无官窑,尽是民窑。 不过随着朝廷北迁,作为北方最重要的冶铁中心,遵化再次被重视起来。 借由铁器的汇聚,大量的兵工厂设置于此。 等朱静来此地,接受了军械司郎中卫盛的招待。 卫盛是王徴收的三个徒弟之一,年纪虽然不过三十,但却技术娴熟,而且管理手段了得,令人叹服。 皇帝之前与王徴会见颇多,卫盛自然经常见到朱静,如此更是有公务在身,更是热情的很。 “朱兄弟,你这趟来得挺早的。” 县城外,卫盛带着几个护卫,远远的就看见骑马而来的朱静,笑着远迎。 “卫郎中!” 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朱静则略显恭敬地还礼。 “走,城中已经摆了酒宴,正好暖和一下。” “多谢好意,只是如今在下背负公务,实在急迫,还是先去铁冶那吧!” 朱静推辞着,满脸的诚恳之色。 “还是暂歇一夜吧!”卫盛摇头道:“铁治位于遵化城西八十里,这大雪天可到不了。” “那好吧!” 朱静只能妥协,在县城中休整起来。 却说,这遵化县竟与北地冬天万籁俱静不同,县城中人满为患,客栈满盈,车马喧哗,热火朝天,极为热闹。 “这是北直隶来此买卖铁器的商人。” 卫盛指着那冒着浓烟的一排排屋子,说道:“得益于生铁的极多,遵化光是铁匠铺就有一百余座,多位于城东,匠夫学徒千余人,偌大的县城,整日笼罩在烟雾和锤响中,直让人烦躁。” “不过那些商人却喜欢,光是客栈酒肆就有两三条街,只是远离了城西。” “听说广东有一镇名曰佛山,每年产铁数百万斤,偌大的南方以其为精美,畅销的很。” 朱静听闻必此言,很是惊奇,不由得开口道。 “佛山啊!”卫盛摇摇头,不屑道:“遵化如今虽然还比不了那里,只是乱的太久了,再过一年半载,足以恢复如初。” 佛山,才是如今的钢铁之城。 翌日,一行人往西而去,到了遵化铁冶所在。 隔了数里,朱静就嗅到了那个浓厚的烟雾味道。 等到亲眼所见,整个人都惊呆了。 只见一道两丈高的围墙横直在所有人眼前,一眼也望不到边。 墙内,数丈高的高炉如同标杆一般耸立,一时间竟然数也数不清,官营加民营的铁厂,每个月的产量就是个难以计量。 大量的铁锭被装载上车,缓缓地弛行而去。 其占地规模,达到了三千余亩,有箭塔,有护城河,还有翁城,其就相当于一座严密看守的城池。 而千余京营战士,则寸步不离的守卫着,不管有丝毫的懈怠。 “你可以称呼他为匠城,也可以唤作将作城,不过我喜欢称呼他为钢铁城。” 不过,朱静眼光独特。 “这雪怎么是黑的?” “因为铁厂众多的军械司的许多工场也设在这……” 卫盛露出笑容:“烧煤比烧木柴便宜,烟雾升空与雪花相合,自然就是黑的了。” “从普通的铁钉,再到马掌,马鞍,枪头,火枪,火炮,铠甲等等,但凡涉及到了铁器,军械司都将工场安置于此。” “这些工场达到百余座,匠夫约八千人,能够供应整个京营的制用,若是在扩充一倍,供应全国也不在话下……” “而如戎袍、军帐,衣袜等,则安置在天津府,顺天府,军械司的人手绝对超过了万人。” 说到这里,卫盛骄傲地抬起胸膛,右手伸出紧握,这是几年来他尽力扩张的结果。 当年数百人的匠营,如今到了如此庞大的规模,这是极为显眼的成就。 朱静则啧啧称道,心中却不以为意,这般成就,九成都是王徴与皇帝的功劳,他们只是查缺补漏,进行执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