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不够——”
烈日炎炎之下,作为北京留守,姜曰广不辞辛苦地巡视着内城。
大兴知县、宛平知县,恭敬地陪同着,弓着腰,即使汗流浃背,官服都浸透了,也不敢吱声。
一年的时间,对于北京这座城市来说,即使只是改造,时间也远远不够。
所以,姜曰广以内城为主,外城为辅,抢先将皇城、内城处理好,安置好皇帝和百官最为重要。
只见,那道路宽达两丈有余,但姜曰广却连声否决:“内城繁忙,高官显爵们奴仆成群,车辆成排,这点宽可不够。”
说着,他强调道:“至少要三丈宽,而且路中间,你们怎么没画出间隔线?”
这一番询问,让大兴知县浑身一颤,忙道:“回禀留守,这中线还未画呢,不过城外已经熬制了石灰石,也开始准备移栽大树,下官可不敢疏忽……”
在对北京的规划上,皇帝可是用尽了心思,毕竟是白纸好作画。
道路上,必须足够四辆马车并排走,路中间画分界线,右去左来,路两边再画宽为三尺的人行道,最后,则是移栽树木,净化空气了。
而且,最大的改造,则是道路设计成中间高两边低,利用低处来透水,再铺设的是透水砖,通过沟渠排出去。
“啪啪,不错——”
姜曰广来到路边,用脚跺了跺透水砖,透过细缝,只见明沟空洞敞亮,并无堵塞物。
“留守,在内城,大沟三万五百三十三丈,小巷各沟九万八千一百余丈,下官动用了万余民夫,耗三个月,费五万石粮,才疏通开来。”
大兴知县擦了擦额头上的汉,苦笑道:“大明两百年的污秽,今日算是一朝清扫了。”
作为北京的中心,内城历经元、明两三百年的建设,明沟、暗渠不计其数,总长度达到了八百余里。
只是,人浮于事,没有专人进行清理,好东西历经时间的沧桑,早就被埋没。
“除了清理外,还要给我加宽加深。”
姜曰广瞥了一眼街角的些许垃圾,道:“中城兵马司——”
“下官在!”
一旁落后半步的武将,忙拱手向前。
只见他的官袍,此时仿佛是水捞一般,湿漉漉的,拧一把都能落下三斤水来。
二十来岁的年纪,模样周正,英姿挺拔,浑身洋溢着果敢奋发的气质。
五城兵马司,即中、东、西、南、北五城兵马指挥司,为负责京师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等事的衙门。
大兴、宛平二知县瞅着这位年轻而前途远大的中城指挥使,心中颇为吃味。
五城兵马指挥使虽然只是正六品,但却是文官担任,且须是科举正身的,而显然,此人并不是。
“如今巡捕营(弘治年设)不堪用,巡城御史未上任,尔等可要提拿起来,京城之地不仅不能乱,还得干净整洁,你明白吗?”
“下官明白!”
朱静干脆利索地应下,一举一动极为漂亮。
姜曰广也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继续巡逻。
对于这位大明宗室子弟,皇帝的亲信,其如此的顺从,毫无桀骜不恭性格,未来不可限量。
虽然他是北京留守,但除了山海关总兵陈东可跟他意见不一,而中城兵马司指挥使朱静,就是皇帝的眼睛和耳朵。
又巡查了一番,突然看到了极为配合的周府。
其大门紧闭,围墙附近清扫了干净,一群仆役也顺从地听话做事,跟那些桀骜的旧勋贵们完全不同。
“这是哪家宅子?”
“回禀留守,这是故武清侯之宅,如今为前太仆寺卿周乐昌之子,驸马都尉周世显所住。”
一旁的大兴知县只是瞥了一眼,輕聲述说道。
“驸馬都尉周世显。”
姜曰广眯着眼睛:“可是尚了长平公主的驸马都尉。”
“留守明见。”
仔细地看了几眼,姜曰广叹道:“先帝崩殂,以至于困于思陵,我等之罪也,如今过公主府而不见,岂非人臣之礼?”
言罢,就端正了下官帽,缓步而去。
一旁的文武们,互相间眉目传神,只能紧随而去。
而这时,朱静则恰好因问话之故,只是落于姜曰广一个身位,不紧不慢地跟着。
看着姜曰广挺直的脊背,朱静心中一哂:这老狐狸,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烈日炎炎之下,前来巡视,其目标就是长平公主。
跟在皇帝身边数年,朱静对于政治早有一番领悟。
在弘光皇帝朱由崧被废黜帝位,成了福王监国,弘光年变成了崇祯年,如此一来,贬福也就意味着抬崇祯。
即,福王不再是皇帝,那麼崇祯之后的皇帝法统,就不再是以宗法远近来继位,而是以贤者居之。
如此,那些藩王,近支宗室,自然没有理由敢觊觎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