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听闻, 魔族大阵——”江危楼笑了下,放下茶杯,翠绿色茶汤激起片片涟漪, “最是耗心劳神。魔尊再是法力高强,若要在一日内画出这阵法, 也绝无可能。”
他话音落下,便看向仲长狸。
江危楼面上的伤还未好透, 其中一道狐狸爪痕最是狭长, 几乎要蔓延到眼角下。如今他言笑晏晏,气度翩翩, 却因眼下的微红显出几分惑人来。
仲长狸本就机敏多疑,如何听不出江危楼话中意思。他入魔界再到乱魔宫, 最多不到一日时间, 裴澹又是何来的办法能布下这大阵,只等他入瓮呢?
要不然便是消息走漏, 要不然便是这裴澹早已料到。
仲长狸微微挺直了背,九条尾巴看似仍是放松的下垂着, 然而尾巴尖却已摆动起来。他捏着扇子, 垂眸带笑, 看向裴澹, “魔尊看来也不是白当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倒是有些意思。”
“八海帝君婚宴之事闹得如此之大,你再来闹这一趟,难道很难猜么?”裴澹仍在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如凝脂的手比玉还要再漂亮几分, “衍衡帝君莫不是看着调解不成, 便要来从中作梗,是本尊与治山帝君更多些隔阂么?”
这解释看似合理,但江危楼知道,怀疑的种子只在仲长狸心下埋得更深了些。
他自然是拿不准裴澹是当真早已布下,还是仲长狸自己消息走漏有了细作,但这并不重要。无论是哪一样,都够仲长狸自己折腾了,他要的便是如此。
江危楼笑吟吟地道:“我不过是心直口快了些,有疑惑便提了罢了,如今得了解答才更只魔尊果然料事如神啊。”
他恍然大悟一样的表情,却只令裴澹与仲长狸更为不喜。
世事爱磋磨,如此互相不喜的三人却偏偏要坐在一桌,还都需各自笑脸相迎。
裴澹又道:“所以,莫非衍衡帝君还是拿不准该如何解决么?或者是,觉得本尊是个耳根子软的,打算用拖字诀再拖些时日?”
他盯着腰间的玉,话音淡淡:“恐怕衍衡帝君的算盘打得不够好,本尊有的是时间,便陪着耗又如何?”
“你这咄咄逼人的样子,本君看你倒是很着急啊。”仲长狸向来牙尖,语气轻佻戏谑,“魔尊若是实在着急着找人给你主持公道,直说也无妨,毕竟很是委屈啊。”
他点完炮又开始挑衅江危楼道:“当然,衍衡帝君若是怕我身后这青丘一脉,不如便少说些片汤话,直接让这位委屈得不得了的魔尊死心如何?毕竟说本君仗势,本君也仗势这么些年了,连天君尚且要敬我几分,你一个小小帝君怕也是正常的。”
“哦,原是如此。”裴澹也表现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江危楼,面上有些惊愕,“本尊听闻衍衡帝君素来严明慎独,恪勤匪懈,不少神魔都说比天君更有手段,却不曾想竟也是想欺我魔界?”
江危楼仍是在笑,道:“正如治山帝君所言,我也只是小小一帝君,怎么能有能耐欺到魔尊的头上呢?那我便说出一法,定教魔尊看到我天界的诚意,何如?”
裴澹放下了腰间的玉,道:“那本尊便洗耳恭听。”
“魔宫所有损毁建筑,包括禁制阵法,我亲自下魔界去修缮,如何?”
江危楼道。
“倒是不错,有衍衡帝君在,这禁制阵法本尊自然是不必担忧的。”裴澹顿了下,又笑道:“但本尊没记错的话,来扰我魔宫的可是治山帝君吧?”
江危楼点头,眉语目笑,朗润的声音又道:“几日后,似乎正是青丘族的祈福大典了不是?那一日,青丘百无禁忌,只等上古降福。”
仲长狸顷刻意识到他的目的,咬牙:“江危楼你——”
江危楼并未理睬,光明正大地道:“那一日,天界也正值休沐,想必是不会收到什么消息的。魔尊大可尽兴而为,以致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天界绝不插手。”
裴澹心下一凛,却仍不住想笑。
难怪,难怪随之游那样的滑头,再见时身上居然还能背个禁咒。
百闻不如一见,果然真是机关重重,算无遗策。
祈福之日不得设限,只因要放狐族归山,同时亦会特许其他有缘之进入。若是共同祈福,则福泽连绵,若是想要捣乱,却正是彰显狐族神力之时。也因此,祈福之日向来是按照青丘族族历推算,一般人轻易算不出来。
如今江危楼直接将此事揭出来,让他裴澹自己去还治其人之身,堵了他的嘴。
但他裴澹能去么?
去不得。
江危楼亲自去魔界布阵法,正正需要多少日还不是他自己说的算,他裴澹若是去了,可就是让天界未来的帝君在魔界老巢一个人待着了。
仲长狸那边也是快咬碎了牙齿。
他万万没想到江危楼能想出这么损的招数,居然敢将祈福大典的时间说出来,甚至扬言天界那日绝不插手。
若是裴澹真敢来闹出岔子,他于情于理都难以下台。
裴澹若是顾忌江危楼不来,但这事情一旦说出去,谁知道祈福大典会涌入哪些势力!
看着裴澹与仲长狸眸色明灭不定,江危楼心情倒是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