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柏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目赤欲裂,极力克制着心头的愤怒,自责如同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袁氏也是气愤不已,忍不住嘀咕道,“我的天,这都是为什么?我能活这么多年,是不是还得感谢她?”
肖氏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过神来,她不由得想这十年来,自己是不是也多次游走在死亡的边缘?是不是也要感谢老太太对她的活命之恩?
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常言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而钱氏,此时此刻,满心里都是“我竟然能活下来”的庆幸,也不由得想到,徐老姨太太也是个厉害的,这么多年,居然没有被老太太弄死。
谢眺闭了闭眼睛,声音沙哑,“谢家出了这样的人,是谢家对不起崔家!眺在此承诺,谢家这一辈所出嫡女,供崔家挑选为妻,便是微姐儿,只要崔家看中了,谢家绝不拒绝。”
崔秉均朝谢知微看了一眼,笑着对谢眺道,“老大哥,你打得一手好算盘,你明知道家里老太太疼爱大姑娘,若果真要结亲,必然会挑一个才华人物出众的,绝不肯委屈了大姑娘,故意说这样的话来,难道不是为了再套一个我崔家的好男儿?”
谢眺实在是笑不出来,他艰难地扯了扯唇角,“眺绝无此意!”
崔秉均脸上也闪过一丝哀愁,“当年先皇赐下这桩婚事,其用意,不用我们多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走到今天,大家都不容易。好在,谢家的儿郎们都是好的,老大哥,这些年你既当爹又当娘,其艰难,我们都知道,家里的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没有要怨怪你的意思,逢到这样的事,并不是我们愿意的。如今,谈对不对得起,没什么用。”
“你能够把事情摊开来说,坦坦荡荡,没有遮遮掩掩,我崔家感激,佩服你谢眺是条汉子。只是……”他看向谢仲柏和谢季柏,“休妻的事,我无权置喙,你要把老二和老四记在卢氏的名下,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无论如何,我想说一句的是,家和万事兴,不能坏了几个哥儿之间的感情,若是如此结果,前面一应的努力,这么多年崔家隐忍不发的初衷,就全都白废了。”
谢眺摇摇头决绝地道,“人活世间,感情最难割舍,这一点,我同意。可是,男子汉立于世间,为了是非大义,该割舍的感情要割舍,哪怕事涉生身父母。今日,若我不能正家风,立家法,那诸位,就只有等着看我谢家泯灭于世,不再有来日了!”
卢琦龄起身朝谢眺拱手拜了三拜,继而转身对谢仲柏和谢季柏道,“两位,今日我卢琦龄做一次恶人,在这里说一句公道话,令堂做出害死儿媳的事,实在是恶毒至极,若二位不能公正地处置此事,要我说,大表兄,没有这样的兄弟,也无所谓了!”
谢仲柏与弟弟对视一眼,二人走上前来,“父亲,我和弟弟愿意被记入大娘名下,只是,求父亲看在我和弟弟的面上,不把母亲送官,也不必……一定休妻,求父亲同意让她入家庙静养,将来百年,不葬入谢家祖坟。”
说完,他和谢季柏重重地跪了下去。
不葬入祖坟,这和休妻其实没什么两样了。
“不,我不同意!”
一道声音在门口传来,众人抬眼看去,见冯氏的眼睛蒙着一层黑布,在常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进来,门口,两个嬷嬷忙上前拦住,不让她入内,“老太太,这里是祠堂,没有老太爷的允许,您不能进去。”
冯氏抬起拐杖就要打人,两个嬷嬷不是寻常嬷嬷,生得膀大腰圆,力大无比,一个人对付三五个大汉不在话下,其中一人抓住拐杖,冯氏便动弹不得。
“连你们都要欺负我吗?老太爷,我在这个家里,如今连个妾室都不如了吗?我还是先帝赐下的嫡妻,还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吗?可笑,谢家妄称百年望族,世代簪缨,诗礼传家,竟然嫡庶不分!”
谢眺走了出来,站在廊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冯氏,“冯满,你再敢说一遍,崔氏是你让人毒死的吗?”
冯氏浑身一颤,她四下里到处看,什么都看不见,不由得疯了,“白梅芷,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这个贱蹄子到处胡说八道?老大媳妇是产后血崩,与我……”
她话还没有落,便听到“啊”地一声惨叫,扶着她的常嬷嬷突然凭空就消失了,冯氏吓坏了,她另一只手四处摸,“珍珠,你人呢?珍珠?”
“老太太,救救我!”
常嬷嬷已经被杜沅掐住了脖子,她眼前突然出现自己儿子,相公还有宝贝孙子七窍流血的惨状,先大太太掐着她宝贝孙子的脖子在说,常嬷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常嬷嬷疯了,她尖声大叫道,“与奴婢无关啊,求大太太饶命,这事不是奴婢做的,是老太太让宝瑞做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是她让灵芝做的,是灵芝在那药汤里下了毒,与奴婢无干啊。”
宝瑞是金嬷嬷的名字,灵芝是崔氏的丫鬟,在大太太死的第二天,悬梁自尽,说是追随大太太而去。
谢知微的眼底闪过一道寒光,她朝杜沅点点头,杜沅将一点药沫子朝她的鼻尖一弹,常嬷嬷猛地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看看四周,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两腿一软,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