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昶曜的脸涨得通红,他张大了嘴,喃喃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孝道使然,也因他也不得不承认,母妃说的话,不无道理。
“我在宫里二十多年,从跟着皇太后身边当宫女开始,对太皇太后实在是太了解了。这世上,我再也没有见过比太皇太后更自私的女人。为了权势和富贵,她连亲生儿子都舍得让出去,更别说你只是个孙子了。”
方太妃严厉地看着儿子,“当今皇上和当年的昭阳帝是一个性子,在他们的眼里,无不可对人言之事,行事光明磊落,哪怕行军打仗都是阳谋。可皇上毕竟不是昭阳帝,他这江山是他自己打来的,也是他十多年卧薪尝胆谋划而来,若他再吃一次他父皇那样的亏,你觉得,他能有今日吗?”
萧昶曜摇摇头,“陆大人也还睁着眼睛呢!”
“不错,皇上和陆大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还有崔谢两家。”方太妃看着儿子,苦口婆心地道,“再者,这江山本就当是萧恂的,你父皇窃位十多年,又为天下百姓做了什么?我听说,当今江浙两省还握在太皇太后的手里,每年向朝廷纳的赋税不过两百多万两白银,你可知道建元爷的时候,这两省一年的赋税是多少吗?一千多万两白银啊!”
萧昶曜是个书呆子,听得这话,简直是震惊不已,他不由得想到萧恂继位前,国库亏空上千两银子,可萧恂继位后,国库不但有盈余,还能从容地拿钱出来疏浚河道,赈灾救民。
而这个时候,江浙两省的赋税竟然全部都进了太皇太后的私库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
萧昶曜腾地站起身来,“母妃,若是如此,儿子更是要进宫了!”
方太妃知道自己激起了儿子的正义感,早知道,她就早点跟儿子说了,欣慰地点点头,“你还是要好好和你祖母讲道理,不要一下子把你祖母气出个好歹来,免得连累了皇上和皇后。”
“儿子知道分寸!”
萧昶曜从站在神武门前,看着眼前偌大的,崭新的,气势恢宏的皇宫,他听高斌说,皇上修建这座皇城,没有花老百姓一钱银子,全是从西凉和北契抢来的财物修建起来的。
高斌说,皇上说过了,惟以一人养天下,不以天下养一人。
所以,是不是因此,萧恂才会将自己所得全部拿出来赈济百姓,为天下谋福利?
“郡王爷,您怎么来了?”
守宫门的人迎了上来,乐呵呵地问萧昶曜,“您是要去养心殿还是去宁寿宫,还是去慈宁宫?”
“我要去乐寿宫,太皇太后几次宣我进宫,公公可否帮忙通禀一声?”
“这有什么不能的?”内侍忙让人小跑着去了,不一会儿,方榈手下的人亲自来了,迎了萧昶曜去宫里,路上难免责备道,“太皇太后惦记您和大皇子殿下,从昨日想到了今日了,您总算是来了!”
“哪有什么大皇子殿下?”萧昶曜厉声呵斥,“你再如此说话不知轻重,本王就启禀皇上让你去守皇陵去!”
那内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郡王爷饶命!”
萧昶曜这一刻才意识到,跟在萧恂等人身边的人,和跟在太皇太后跟前的人是何等不一样,他打小就在陪都的皇宫里生活,对宫里的氛围是太了解了。
这里却不同,沿途都能看到走路轻快,说话轻声细语的宫人,不乱了规矩,但却让人很舒服,少了几多戾气。
“孙儿拜见皇祖母!”萧昶曜在太皇太后的跟前跪下来,太皇太后的手里端着一碗莲子羹,喝了一口,嫌甜了,递给胡嬷嬷,“你吃了吧!”
她似乎才看到萧昶曜,“哟,是曜儿啊,快起来,你看看皇祖母,老眼昏花了,这是多早晚来的?怎么跪在这里这么久了,也没人跟哀家说一声?”
太皇太后作势要亲自扶着萧昶曜起来,萧昶曜一撑着地面,起了身,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孙儿才来不久,祖母没有看到,是孙儿的错!”
太皇太后很满意,“听说你出城了,是做什么事去了?”
“修河道,孙儿和工部主事高斌一起,去城外看看今年还有那些地方的河道需要疏浚,趁着农闲,把这些都做了。”
“很辛苦吧?”太皇太后意有所指。
“不辛苦!”
“怎么会不辛苦呢?比起那些老百姓们,自然是不辛苦,可若是比起天天儿坐在龙椅上的皇上,怎么能说不辛苦?”
萧昶曜不说话了,太皇太后见他低着头,以为他是听到了心里去,故意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将他拉着坐在了自己的座上,“都是太祖皇帝的血脉,你父皇是坐过龙椅的,你也是龙子,你真的甘心这天下给别人坐,不是你的?”
萧昶曜想说,他并不是父皇的长子,更加不是嫡子,就算论资排辈也轮不到自己,可是,他不想把大皇兄拉进来,只好道,“皇祖母,江山已定,孙儿要什么没什么,如何和皇上抗衡?”
他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太皇太后的眼睛,见她一双老眼里闪过精光,一抹算计得逞的喜悦浮上来,萧昶曜心里不由得一沉。
眼下这样不好吗?太皇太后住的乐寿宫可以说是宫中宫,城中城,在这座宫城里,是最奢华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