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客栈里仍旧人声鼎沸,三两一桌,或谈天说地,或将目光置诸于说书台,并未受何影响。
适才客栈里不速之客存在的痕迹,约莫只有入门处店小二正在清理的血迹和一些碎瓷片了。
许是因身处江湖之故,这一插曲于食客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瞬间便可抛诸脑后,当作无事发生。
齐韫环视了一周,并未看到任何形迹可疑之人亦未瞧见严叙的身影。
她看向店小二,作声问道:“你们东家呢?”
“小的适才看到东家上楼,许是回房了,喜儿姑娘上楼寻寻吧。”
店小二轻易不向人透露东家的行踪,然而他自是看出了东家待喜儿姑娘的不同,是以干脆便告诉了她。
严叙所住的天字一号房便在齐韫昨儿所住的隔壁,此两间皆是来福客栈里最为上等的厢房。
齐韫轻车熟路来到了严叙房前,彼时房门只是轻掩着,她抬手叩了叩,“严公子——”
回应齐韫的却是一室寂静。
就在齐韫欲再度开口时,里边方传出了一道低沉而克制的声音,“进来。”
“严公子,归龙会的人可有胡搅蛮缠,影响了客栈的生意么?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连累了公子着实过意不去。”
齐韫甚少向人低头,但惹了麻烦就要立正挨打的道理,她亦是清楚的。
严叙此时手里正摊着本书,听得齐韫的话,他方才缓缓抬眸,“没有。”
“那便好。适才来福客栈有人伤了两个归龙会弟子。他虽无甚恶意,但若一直隐于客栈内,怕也会给公子带来麻烦。公子须多当心些才好。”
齐韫再度提醒,那人虽助自己脱了困,但她未见其人,更无法评判其人品。
两相比较的话,她自是偏帮严公子些的。
“好。”
严叙仍旧冷淡,同昨日相遇时大不相同,浇熄了齐韫的一腔热情。
“……公子便无甚别的话同我说了么?”
见严叙如此,齐韫颇有些忿忿,经过昨夜的交谈,她以为他们至少是朋友了。
如今看来,好像是她一头热。
而她亦不是有误会便听之任之的性格,索性将话摊开了来——
“还是公子认识我师兄,同我师兄有过节?”
她很明确,严叙态度的转变是在她提起师兄之后。
“并未。只是姑娘同师兄的过往,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不免有些伤神。”
严叙正了几分神色,声音里有了温度,亦不复方才的冰冷,“我的未婚妻子,心悦之人亦是她的师兄,她逃婚了。”
既然她非要问个所以然,他便告诉她。
也当,他同这段感情彻底做个了断。
齐韫:“?”
她怔了片刻,勉强消化了严叙所给的信息。
这世间竟有能拒绝严叙之女子?
可这个中原因,她若是问了,对严叙好像是个冒犯。
是以她只是问道,“那公子打算退婚么?”
严叙微一点头,“退的。”
“公子不怪罪她么?”
许是自己正亲历此事,齐韫对身为被逃婚一方的想法颇感兴趣。
严叙对上了齐韫好奇的目光,她眼里清澈一片,并无任何心虚作祟。
她是真的不知道他。
是以严叙苦涩勾了勾唇角,收回了视线,“我只想她过得好。她要自由,我便给她。”
“公子真真是好人,日后定能得觅良人的!”
齐韫目含赞许,十分坚定地点头。相较之下,不知那个天杀的隐月阁阁主可还能睡得安稳?
“嗯。”
严叙轻轻应了声,他不认为自己还有能力爱上别人,只是这些话同齐韫多说也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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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解开后,齐韫方得以安心上路。
她赁了马匹沿着长街向北,此前且走且歇已耽误了许多时间,她须得在日落前赶至买卖消息的铺子。
只不知师兄可否听闻了她逃婚的消息?
齐韫逃婚这一路,严叙实则不远不近地守护在她身后。
在得知了齐韫心悦谷清胤后,他本不打算继续追随,却仍放心不下。依着齐韫未出过江湖的大小姐脾性,定会再惹出许多不必要麻烦的。
是以,齐韫前脚出了来福客栈,严叙后脚便派了两个心腹暗中跟上保护。
然而半日后,不等心腹有消息回报,他还是离了客栈,沿齐韫所去往的方向而去。
既是他逼得她离家出逃,合该护她周全归家才是。
撇开感情不谈,于齐家,他尚有恩情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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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前,齐韫果真赶到了买卖消息的铺子。
为了赶路,她并未用午膳。时下虽已饥肠辘辘,然她还是率先踏入了匾额书有“广闻四海”的铺子。
沧浪山庄在江湖上自有地位,身为山庄大弟子的谷清胤亦非籍籍无名之辈,是以齐韫只是将其名头简单说与店家,此事便已算了结。
她托店家告诉谷清胤,她会在桃花开得最繁盛的地方等他。
被收容于沧浪山庄的弟子,皆是流浪无依之人。
谷清胤六岁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