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回到荣庆堂后,连口水都未来得及喝,就吩咐自己的陪房周瑞家的,去请贾琏过来。
她手里捧着的佛珠、不断转动的手指,暴露出此时她内心的急躁。
旁边侍立的丫头金钏见状忙倒了杯凉茶来,“太太,喝杯茶吧。可是在老太太那受了气?”
王夫人闻言,面上更是显露出一丝愤怒。
“宝玉是我生的,凭什么我不能插手他的事情?老太太老糊涂,宝玉已经十三岁了,还和她住在一块,叫外边的人心里怎么想?幸好林家那丫头今日还算识相,知道该避嫌了,主动提出要搬出去。”
她话里话外都在数落贾母的不是,金钏不敢妄自接话。正踌躇间,外间小丫头来报贾琏到了,金钏忙不迭就势出去请人,再不进来了。
贾琏才从扬州回来,还没来得及,与家中娇妻美妾温存温存,就被王夫人叫了来。他心里虽然不虞,可也不敢不来,只能暗地里骂骂咧咧。
“二太太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坐等面前的青年躬身行礼后,王夫人慈爱一笑。“没什么要紧事,林老爷身故,家中长短事肯定有不少需要你来出面。你又刚从江南长途跋涉回来,想来必是受了许多苦,特地叫你来问问。”
“怪道这么急,原来是为了银子。”贾琏心中腹诽,面上却恭敬道:“二太太有心,侄儿并未受多少苦,到林姑父那边时,林家已经将事情差不多打点好了,我只做了些遣散家仆的琐碎事而已。”
“有时一些琐碎事才更让人烦恼,琏儿多少还是辛苦了。”稳住了贾琏,王夫人状似不经意间将话题带到了黛玉身上的。
“唉,你林妹妹也是可怜,全家就剩她一根独苗,日后还不知怎么办呢?你在扬州可有听说林家给你林妹妹有什么安排没有?”
贾琏知道他从扬州带回来的东西,不可能独自留下,便决定实话实说。
“我去时林姑父已经过了头七,林管家将账本给了我。林家在如今算得上是绝户,有一半家产需得上交国库,还有一半除了宅子、祭田给了苏州宗族,剩下的全都留给林妹妹了。”
所有的古董、摆件,还有房产、地契,加起来足足有五十万两。若放在鼎盛时期的荣国府,这些银子贾琏或许还不放在眼里。
可如今的荣国府入不敷出、外强中干,公中别说五十万两,就是一下子拿出五万两也是极困难的。
因此这些银子对贾府来说,简直可以算得上是笔巨财。林管家交代他,待黛玉成亲后,这些银子便是黛玉的嫁妆。
当时贾琏赌咒发誓,答应的好好的。可等一干奴仆遣散后,再无人可以管制他时,其中一些已经被他拿去寻花问柳了。
“林姑父将名下的铺子,还有一些房产、古董全都卖了,凑了四十万两银子,说要留给林妹妹日后做嫁妆。这回从江南回来,也全都带到咱们府上来了,只是还未来得及禀明老太太。”
这番话让王夫人心头一喜,差点将心思显露在脸上。可此时在晚辈面前,她只能用力压下这份喜悦。
“可怜天下父母心,林老爷弥留之际,肯定都在为你林妹妹做打算呢。那四十万两银子先在我们府上存着,到你林妹妹出嫁那时,必定是一份风风光光的嫁妆。”
因心里有鬼,贾琏并不应声,只随着王夫人的话嘿嘿笑了两声。
随即,王夫人又愁眉苦脸起来。贾琏知道这是要说到正题上了,便主动询问。“二太太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刚刚说到你林妹妹,我又想起我那苦命的元春。她虽被圣上亲封了贤德妃,可如今要回来省亲,咱们府上却连省亲的园子都盖不起来,这说出去岂不是让外人笑掉大牙了。”说到这王夫人一顿,直用眼瞧贾琏。
“娘娘得了天大的造化,合该她命中有福。咱们这些人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对大妹妹实在有愧。”
贾琏其人虽读书不行,可却是个人精,这会自然知道王夫人打的什么主意。他硬是不接茬,无奈之下王夫人只得自己张口。
“你刚刚说林老爷给你林妹妹留了四十万两银子做嫁妆,可你林妹妹今年才十二岁,出嫁还不得再等个几年。要不她这银子先借给我们府上用用,待这事过去,公中腾开手了再还给她。”王夫人话里话外虽然在征求意见,但表情却是笃定的。
没必要为了不属于自己的四十万两银子得罪人。贾琏开口便回:“借用一下也没什么,想来林妹妹要是知道也会同意的,只是老太太那该怎么交代?还需太太给个章程。”
“咱们也不全部借用,就先拿二十万两银子用,剩下的你给老太太送去。只是不要说咱们借用了二十万两,就说一共留了二十万两。钱财之事最伤感情,我怕林丫头知道了跟咱们生分。待日后咱们还时,再报给老太太不迟。”
贾琏和王熙凤夫妻俩人,向来都是站在二房这边的。此事说到底也和他们无关,也就顺手推舟答应了。
以后若是被发现,他也有话说,毕竟全都是王夫人吩咐他的。
“太太说的有理,就按您说的办。这四十万两府挪用二十万两后,还剩二十万两,我明日就给老太太送去。侄儿这边